孔三娘是頭一回聽她娘說起上一輩的糾葛。
想一會兒,道:“娘,你覺得劉家不願意和咱們家結親,是因為什麼?”
孔母:“難道不是因為生氣?嫌棄咱們家左右搖擺不定?”
“娘,這話是說來給外人聽的。”
孔三娘解釋道:“他們家不願意是因為不敢。”
不敢?
“劉家肯定是要打聽花七郎的底細的。打聽後,知道花七郎是縣官大人的隔房堂弟。”
“劉家郎要在縣裏讀書,要是執意和我成親,那不就是從花七郎手中搶人。劉家是怕花家在縣裏給劉家郎為難呢。”
其實是劉家生怯,內裏懦弱。
“娘,咱們兩家就差換庚帖合八字了,他劉家郎真要有骨氣,就別躲。隻要他不改當初,我就願意嫁。可他敢嗎?”
孔母一點就懂。
頓時明白其中關節。
“還當是我這個做娘的沒決斷,惹了話柄。原來是他劉家沒骨氣,不敢對衝花家,就敢欺負咱們小門戶的。”
這是臨著事情了,才知道家門人心。
當初還高看劉家一眼呢。
“三娘,你二姨的話,進耳了你就當放屁!”
她安慰閨女,“她保媒拉纖,沒成,惱火了放幾句灶火風,咱們不在意。娘和你說,這鎮上多少人家的閨女都在外頭走動,沒個說不好聽的,還當這是百十年前的世道了?”
“你幫著花七郎捉賊,做得對。身正不怕影子斜。”
孔三娘抿抿嘴。
心說:原來他是這樣跟媒人說的呀。
明明是他幫她拿回了錢袋,話卻反著說,多少維護了她的名聲。
還將兩人起源都歸到他身上。
如此,旁人隻會說她的好。
沒準還要因為自己丟了劉家的親事,道她一句可憐呢。
——
“哎,三娘,你真可憐。怎麼好心幫人,最後竟攤上那麼一個霸道人?”
鎮外·小頭山
孔三娘換了一雙草鞋,草簍放在身側,蹲在一顆大樹前,手裏的木鐮刀一刨一刨的,小心翼翼地將一大朵白菇從根上挖下。
妥帖放好了,才扭頭看向愁眉苦臉的何二妮,“我不覺得可憐呢。”
何二妮眼睛大瞪,“嘿,失了劉家郎那親事,你不難過?”
她可記得春日祭上,三娘因為劉家郎神魂失守的樣子。
孔三娘笑笑,沒有多解釋。
“嫁人是看緣分的。”
何二妮心說:一個是未來的秀才郎,另一個是克死三任妻子的索命夫,明眼人誰不可憐孔家三娘?
“嘖嘖,劉家氣性真大。花七郎堂哥是縣官,有這一層,你娘肯定不敢當場回絕。他們家就不能等幾天?”
她娘在家的時候說這就是讀書人的傲氣。
可何二妮不這樣想。
“三娘,我覺得吧,劉家就是個麵老虎,指不定是他們怕花家,自己躲事呢。”
“這是你娘說的?”
何二妮搖頭。
“是我想的。”
孔三娘便笑了。
真心關愛她的人才會這樣想呢。
就像他爹。
甫一聽聞劉家上門退親的消息,頓時就對劉家破口大罵。
無外乎是什麼膽小鬼之類的。
但像孔柱子。
聽聞是花七郎下聘,轉頭就自稱是花七郎的小舅子,扯著大旗,在外邊吆五喝六。
還是他爹一耳光把人給扇老實,這才收斂點。
她起身,從濕滑的路上慢慢往下走。
一邊跟何二妮說悄悄話:“我心裏不喜歡劉家郎。我喜歡的是花七郎。”
何二妮嘿嘿捂嘴笑:“三娘,說實在話,花七郎生得真俊。怪不得人名字裏有個俊呢。”
“他名字裏的俊,不是俊俏的俊。是駿馬的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