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柱子那幾個銅板當啷一往桌麵上放,記賬的人嗤笑出聲。
“哪裏來的乞丐,憑這點錢想混我安家一桌五兩的席麵?快滾!”
“嘿,狗眼看人低,瞧瞧這是誰。這是花七爺未來的小舅子,你敢怠慢?小心事後花七爺尋你算賬!”
花七爺?
記賬的仔細打量著幾個人。
穿的是普通衣裳,鞋子是補丁麵,當頭的這個倒是體麵些,是一身全乎的料子。
但是眼神倨傲,鼻孔都要朝天了。
記賬的眼睛轉轉:“你是孔家的?”
“算你有眼。這位正是孔家二郎。他血親的妹妹將來嫁的就是花七爺。”
“知道厲害了吧,現在還能不能入席?”
記賬的張口要說,卻聽自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
“我倒想看看,這花七爺的大舅子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看熱鬧的人群讓出一條道路。
有人扭頭去看,記賬的聽出是誰,急忙起身繞出桌子前的空地上。
彎腰拱手:“是王家二爺來了。不知是您來了,小的有失遠迎。”
這當口裏邊招待的管家也跑出來了。
“王二爺勿怪,底下人不經心,怠慢了您進院,事後必然嚴懲。”
孔柱子瞧見這些人卑躬屈膝的樣子,心裏打鼓,強撐著不漏氣,問跟前的人:“這是誰?”
被問到的人沒敢吱聲,看他這番沒見識的樣子,往一旁避開。
“問旁人作甚,花七爺的未來大舅子,你直接問我不就行了。”
王二爺一身烏金梅花紋交織綾交領窄袖衫,腰係黑帶,中間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做扣,腳蹬皂靴。
再加上他生得眉眼端正,常有笑意,一派富貴溫潤貴公子的姿容。
甫一亮相,孔柱子便看呆了。
他這輩子身上的衣裳就沒有超過三種顏色,王二爺這裝扮形象,正是他想象中未來的自己呀。
“你你是”他囁喏開口。
王二爺右手一領扇,左右輕扇小風,扇麵是墨石青竹的山水。
“我?我姓王。”
孔柱子一臉茫然。
王家?這東塘鎮的王家多著呢。
“不是東塘鎮的王家。是縣裏的王家。”
孔柱子更迷茫了。
他連東塘鎮的人都認不全,更何況說縣裏。
王二爺眼底滑過一抹譏誚,“你說花七爺是你未來的妹夫,難道他沒和你提過我?”
孔柱子訕訕,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他認得花七爺,畢竟那攤子天天開著,他路過總也見過幾次。
但是他知道對方是誰,花七爺卻連他幾隻眼都不曉得。
那天兩家長輩說定親事,他才第一次正式地見過花七爺,卻震懾於對方眼神和氣勢,隻幹笑一下。
“我姓王,家中三妹三年前嫁的就是花七爺。”
孔柱子臉色一陣紅一陣黑。
比起他來,這位王家二爺才是花七爺名正言順的大舅子呢。
外邊報子喊聲傳來。
“王家給老爺子送壽禮。
黃桃木家具一副
吉祥如意攢盒十提
福如東海白玉六架展屏一扇
東海祥珠一盒
孔柱子越聽越躲。
王二爺偏要作弄,“孔二爺,方才聽人說三妹夫已經到了,不如你我相攜一塊去見見?”
孔柱子哪裏敢應。
忙說有事有事,肉疼地看看桌角自己那隻寒酸的錢袋子,沿著門邊往外溜走。
等對方身影消失,王二爺冷哼一下,轉首對著安管家拱手。
“三妹夫這新親家沒見過世麵,叫您家看笑話了。”
“豈敢,豈敢。”
“您請,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