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季秋堂這個書癡,捧起那醫檔就看個沒完。
又不是什麼稀罕著作,有必要讀得這麼精細?
季秋堂再不走,他可就要錯過禦膳房的早點了。
馮天廚這會兒,估計早已將米糕擺進籠屜。
顧落輕正腹誹著,終於見季秋堂合起了醫檔。
他倒是厚道,未將燈燭帶走,獨自下了樓去。
顧落輕翻身,從梁上輕躍而下。
他吹熄蠟燭,將燭台收好,自窗口縱身跳出,朝東麵的禦茶膳房而去。
葉正雲昨日吃的是啞巴虧,今日則吃明虧。
因季秋堂少問權貴之事,故昨日未搶他請禦脈的機會。他本以為自己賺了,誰想到皇上仍舊把鸚哥安排給季秋堂。
今日他一早入了這太醫院,便被季秋堂叫住。
葉正雲心下打鼓,隻覺得又要在這小子的事上吃虧。
季秋堂毫不婉轉,開了口便向他要今日的差事。
“季大人想代老夫去毓慶宮?”
今上尚未立後,整個後宮裏,敏貴妃位號最高。
這樣的貴人,季秋堂卻從未巴結。
反倒是自己這右院判,自打五年前敏貴妃入了宮,便一直為其請脈。
“昨日大人已去過養心殿,仍不知足?”
季秋堂這樣毫不遮掩,直來直去,反倒讓葉正雲連個轉圜的機會也無。
“望葉院判禮尚往來,讓與本官一次。”
“大人您若隻替老夫今日一天,倒也無妨。”
葉正雲打掉牙和血吞,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直恨得險些揪下幾根。
這個虧,他吃得明明白白。
直到季秋堂提著醫箱,動身前往了毓慶宮,葉正雲閑來無事,才想起去琢磨季秋堂的心思。
比起剛入宮時,李盈敏那丫頭顯然已安分了不少。
她那會兒才十四歲,宮裏麵除了她,沒有別的娘娘。那時候她性子驕縱跋扈,身子卻病弱得很,沒少折騰葉正雲這一把老骨頭。
葉正雲為她調理得好,這些年都甚少生什麼病。莫非是昨日她說有恙,季秋堂嗅到了可乘之機,今天才爭著去替她看診?
比起從前,李盈敏的脾氣實在是收斂了許多。此次請脈,季秋堂可真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葉正雲悔不當初,隻恨自己昨天沒能抓住機會,得以攀上鸚哥,適才又栽在季秋堂的手上,把討好貴妃的機會也拱手讓與了他。
自己年過半百,竟日屈居在這豎子之下,處處受他掣肘,好生可氣!
好在他還有典膳宋喜。
宋喜那小姑娘,可比李盈敏好相與多了。
就說之前,她中的是砒|霜,都能聽他的話,好好服藥。哪裏像李盈敏,隻是因舟車勞頓,水土不服,便一口藥都不肯喝。
當年李淩霄也有不對。
他弱冠之年回鄉祭祖,偏帶著李盈敏作甚?
從未出過遠門的小姑娘,一路折騰回來,慘得沒個人樣,就被嫁進了宮。
李盈敏年紀小,他身為兄長的,更不應寵縱才對。
她說要跟著去嶺南,他便準了。結果怎樣?
還得要勞煩自己這老太醫出手,治好剛入宮的娘娘。
不過那時,馮鐵柱也是有些能耐。
李盈敏不肯吃藥,非要喝蓮子甜湯。
時至今日,自己也不明白,那寒冬臘月的,他怎麼就變出了鮮蓮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