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千算萬算,都沒有料想過,李盈敏的情夫是他。
他們是親兄妹啊!
李盈敏怎麼能夠同李淩霄在一起呢?!
窗下,靜到聽不見宋喜的呼吸。
屋子裏微弱的裂帛之聲,引得她壯了壯膽,再度探頭。
李盈敏一身白色中衣,被李淩霄撕掉了一截衣袖。
中衣是宮中的形製,袖擺寬大,扯下的那一截剛好充作紗布,纏繞在李淩霄仍然沁血的傷口之上。
李盈敏因被他扯壞中衣,血色自臉上褪去,連薔薇花般的唇都已發白。
他見之生憐,想去撫她的唇。
伸出的指尖上,還沾著未幹涸的血。
李淩霄的手伸到半空,卻又落了回去。
他連血都是髒的,哪能汙她的唇?
因為得不到她,故隻要她在這宮裏能夠安好,他便就能滿足。哪怕因此要做盡更肮髒的勾當,踏上萬劫不複之途,他亦不會回頭。
為了盈敏,他心甘情願。
“你還不走?”
李盈敏見他落手,心中暗鬆口氣,借機逐客。
他今日來她這裏,鬧也鬧了,傷也傷了,因溫恒昨夜幸她而起的火氣,估計也早就消了。
還待在這兒,他莫不是等著她替他換藥怎的?
“太醫院在外朝,我這兒可沒有傷藥。”
李盈敏站起身,不再理會地上的李淩霄,自去櫃子裏取了旁的中衣。
見她是要更衣,李淩霄便也起身告辭,快步離了寢殿。
宋喜仍舊在震驚裏,未能夠緩過神來。
她確認了李淩霄已經走遠,方才顫巍巍站起身,來到寢殿緊閉著的門前。
叩門之前,她於心中反複琢磨了許多事情。
給李盈敏灌避子湯,企圖獨占她的神秘男人,是李淩霄。他對李盈敏愛之成狂,是她的情夫,是鸚哥的主子,是害蘇淮成為“上床太監”的真凶。
難怪她之前如何猜測,都想不出這神秘人究竟是誰。
如今真相大白,她才幡然醒悟,這結果分明在情理之中。
李盈敏入宮以來,甚少外出,而在她接觸過的男子裏麵,能頻頻出入內廷,與她相見的人,除了李淩霄又有誰呢?
宋喜不曾懷疑李淩霄的唯一原因,隻是他與李盈敏確為兄妹。
她哪裏會料想到,李淩霄身為兄長,竟與其妹有私。
至於李盈敏……
宋喜回想起適才她對他的冷淡。
她無疑是怕他的,可若說愛……
思及此,宋喜倒生出些許遲疑。
宋喜不能肯定,李家兄妹是真的兩情相悅,還是另有隱情。
李盈敏怕她胞兄,這份怕,宋喜能懂。畢竟在李盈敏每一次受寵幸後,他都能夠來這宮裏,暗中逼她服藥。
此事神鬼不知,可見李淩霄無疑手眼通天。當朝宰輔,就連在這深宮內苑,都已密布下勢力之網。
黎州密會,李淩霄曾對宋喜說過,李家在皇宮中的勢力不輸溫昭,他日換子必然無人識破。
宋喜此刻再想,才真正意識到李淩霄的權勢有多龐大。
鸚哥是他的人,那麼齊光提督大抵也是。司禮監乃至整個內府衙門,除去平涯可調配的人手,剩下的有多少是溫恒之人,又有多少是李淩霄的?
他哪裏是“不輸溫昭”而已?
李淩霄敢對宋喜保證,能在溫恒眼下偷換皇子,恐怕便是有足以牽製皇權的實力。
昔日宋喜便猜,李盈敏的情夫不僅神秘,又極危險。而今果然如她所料,這威脅著溫氏皇族的人,就連李盈敏身為其妹,都對之心懷恐懼。
可宋喜看不出李盈敏對他有情。
思來想去,她總覺得似乎尚有遺漏,仿佛被遮了眼,實在難下定論。
深吸過一口氣,宋喜終於伸手,叩響殿門,也撥開遮眼的繚繞迷霧。
“女蘿?”
李盈敏剛剛將中衣換好,聞得有人叩門,隻道是女蘿依著慣例,來取走盛涼湯的藥碗。
因長久地躲在外麵,不發一語,宋喜喉嚨稍緊。
她清了清嗓,低低開口。
“敏姐姐,是我。”
“好巧不巧的,你怎麼竟來了?”
李盈敏聽出這把透著甜的嗓子,是年歲仍小的宋喜。
她隨手取過一件袍衫,強自鎮定地笑了笑,開門迎她。
宋喜踏進殿來,李盈敏方才想起桌邊仍有碎瓷,遂將剛披好的袍子團起,欲將那處掩上。
“這又是做什麼?”
袍衫還未脫手,宋喜已將她攔下。
“姐姐您不必遮掩,剛剛的事,我全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