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一大早從噩夢中汗涔涔的迷糊醒來,雙眼半睜未睜,夢中的光怪陸離仍在她腦海中糾纏,讓她此刻仍分不清夢中夢外,動彈不得。葉落感覺自己如同一尾魚,孤零零的,被全世界拋棄,擱置在淺灘上掙紮至瀕臨死亡已無力動彈,隻能絕望地等待著死亡,來結束她的痛苦,可又仍抱有最後一絲絲微淺的希望,希望有一個人能來救快要死的她。於是,整個人用力蜷縮著,大口喘氣著,急切著,脆弱著,等待……
漆黑無邊的陌生世界裏,舉目無援,孤獨,無助,悲痛,絕望……一連串複雜痛苦的情感讓半醒未醒的葉落胸口更加急促喘息起來:“顧謙你怎麼還不來救我!我就要死了!”葉落終於從噩夢中掙紮出,雙手用力擁被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亂發,雙眼在急忙找尋。
房間沒拉上窗簾,外麵天色昏暗,床頭櫃處開著一盞暖色的橘色小燈。葉落慌亂的目光終於找到了目標。於是,便膠住了,移不開,心也定了。目標伏在床頭櫃睡著了,穿著柔軟的白色短袖t恤,安安靜靜的,規規矩矩的,沒了往日那種讓人無奈的沒臉沒皮,手臂下麵枕著一份文件,旁邊是一支沒合上筆蓋的筆。
以前家裏發生件件不好事情的時候,再有個萬事雷打不動的鐵石心腸的父親,很想逃避,卻又不得不自己一個人硬扛著處理,錢包很空,身很累,心很倦,難過絕望得忍不住在沒人的時候大哭,可是還得咬牙硬撐著。如今,失去最後一個可恨又可憐的至親,噩夢盡頭,是這個找來搭夥過日子的男人守在她身邊,陪在她身邊。要他來救自己的命。
葉落雙手輕輕往前撐,半傾著身,屏住呼吸,睜大雙眼,借著溫暖的光亮,細細打量著這個與她生活了兩年的男人:墨黑短發,濃眉長睫,鼻子高挺,雙唇似笑,唇周圍冒出了點清渣,溫暖的燈火落在他的臉上,寬厚的背上,便更加像幅魅力無窮的美畫。那顆悲痛空蕩的心就這麼被溫暖了,暫把之前眼中看到的拋諸腦後。心裏反思,就算世態再炎涼,遇到過的人再怎麼不好,也不該把自己的心捂得那麼緊,那麼冷。
把心捂瞎了,生活就真正的黑燈瞎火了。
“顧謙,顧謙,”葉落的心柔軟似水,情不自禁的抬了手,就要摸到顧謙的頭發時,才驚覺收回手。葉落不忍顧謙就這麼伏睡,便輕聲喊顧謙,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公鴨還沙啞,嗓子還扯著微疼。
公私一大堆事都是顧謙在處理,也許是真的太累了,睡得沉,聲音沙啞的葉落連喊幾聲喊不醒,自己的身上很膩,便讓他繼續睡,自己起身去衝個澡。
葉落出來發現顧謙還是保持著原樣睡,也不知道他這樣子睡了多久。葉落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好,逃避家裏的事實,過得跟夢遊似的,也沒有理過他,不知道他這樣子守在床前多久,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整整一夜?還是從父親出事到現在?在葉落稀裏糊塗的印象裏,比她能睡的顧謙在這一期間,睡前睡醒都不和她同時在床上。這樣子的睡姿看著都讓人覺得難受。
葉落心中既愧疚又更不忍了,上前輕摸兩下顧謙的頭,還是覺得太過親密,又收回自己的手,輕輕拍他肩膀,喊他醒。
顧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渾身難受,見葉落沒在床上,心中一緊,聽到沙啞卻十分溫柔悅耳的聲音:“現在還早,你這麼睡著難受,要是還要睡到床上睡。”那顆緊張的心放鬆了。
“現在幾點了?”顧謙抹一把臉,活動一下睡得僵硬的身體,不讓葉落看出他的過分緊張。
“還早,才五點五十五分。”坐到梳妝鏡前擦濕頭發的葉落看一眼桌上的鬧鍾,輕聲說:“你這樣子睡很不舒服的,要睡到床上去睡。”
得到葉落的關心,顧謙比得到什麼都開心,也不困了,也忘了前一晚對葉落的動氣。他來到葉落身後,好像之前有做過無數次那樣,微微用力拽過她手中的毛巾,力道適中地擦著她的頭發,皺眉:“大清早洗頭很容易受涼得頭痛病的。”
柔柔的橘色燈光中,女人坐在梳妝台前,男人站在女人的背後,溫柔地幫女人擦頭發,很溫馨甜美的畫麵。
葉落心裏是難為情的,便默聲,低著頭不去看鏡子中的美好畫麵。
除了在床上強勢,顧謙對她都是好的,好到放下他大男人主義的身段想要幫她洗澡擦頭發,隻是她從來都不心領。
也許是噩夢中的潛意識尋找,還有醒來的自我開解與反思,葉落這次順著顧謙,鬆開手中的毛巾,不出聲頂撞顧謙不合時宜的數落,任顧謙輕輕幫她擦頭發。先是整個人都緊繃著,手指抓著身前裹緊的浴袍。
“重了就跟我說一聲。”顧謙從鏡子中看到葉落似小兒女羞澀低頭的畫麵,心中一陣後悔昨晚對她的施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