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知道遲生受傷了,提前把牙刷什麼都準備好了。遲生站在鏡子前,有些恍惚。幾個月前,他還在自己狹□□仄的屋裏生活,是萬般也想不到會有現在的日子的。
沒遇見顧萱的時候,遲生從未對未來的生活有太多的打算。唯一想著的,就是把家裏欠下的錢還了,之後不是去洋行謀個職位就是去做學徒。可是現在,遲生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謀劃一番才是。
他跟在洪九爺身邊,幫他打理身邊的事情,也學到了不少東西。不過這差事,也做不長久。畢竟洪九爺的兒子現在在英國念書,等他回來了,自然這些事情就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做了。
不過遲生覺得到時候,他求洪九爺給他謀一份政府裏的差事總是可以的。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應該能做的不錯。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條件,夠不夠資格娶顧萱。
好在顧萱今年才要考大學,四年的時候,足夠他努力的。遲生暗自下了決心,總要出人頭地,幹出一番事業才是。
他昨日觀顧家夫婦,對他的印象還算可以。畢竟他雖然隻是自己一個人,但勝在了家世簡單。雖說現在是新式婚姻,但是相處起來,還是舊法子。顧家想來是不願意讓女兒受氣的。
人心中一旦有了念想,自然就和之前不一樣了。洪九爺看著眼前站得筆直的遲生,忽然就笑了起來。
“這幾日我往北平去,可是有什麼好事不成?”
遲生一愣,麵上不禁有些疑惑。
“並沒有。”
“哦?”洪九爺說著舉起手邊的拐杖,往遲生腳邊戳了戳,“沒有好事怎麼這麼精神!”
遲生自己一愣,偷著往洪九爺身後的座鍾望過去。座鍾鑲著一大麵玻璃,能照得見人影。裏麵的那個人,腰板挺得筆直,眼中有光。
“這……”
遲生沒忍住,自己都笑了起來。
“自己都看出來了,還不承認?說吧,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
洪九爺挑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遲生。
“我,我昨天約了顧小姐去三不管玩,還一起吃了飯。”
遲生是個大方人,可是說完這話,耳朵根就紅了。
“顧小姐人不錯,家世也好。就是年齡小了些,不過也好,你想娶人家,總得闖出一番事業才行。”
洪九爺說罷,站起身來,看著牆上的月份牌。
“舊曆年的時候,與我去北平,一些老親和故交都在那邊。過年了,總要去見一見,也省得人家說我架子大。”
“是。”
遲生本以為洪九爺過年是要與家人團聚的,不過他在人家手底下,聽命就好。
“張家那邊,準備好禮物,這幾天就過去拜會一下。免得讓人家說你攀了高枝兒,翻臉不認人。”
“遲生知道了。”
洪九爺待遲生,比親兒子都要上心。真是手把手地教他。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沒在遲溫去世前回津城。說不得,他回來了,人也就不會過去了。
遲生知道張家的算盤,自然是不喜歡他們家人。可是禮數當前,又有洪九爺的話,當日回去就往張家去了電話,言辭謙恭,定下來三日後拜訪。
張家老太太掛了電話,就在書房細細思量,又把張家大老爺叫來,兩個人好一番相商。
張洵美考完試,這幾日在家休息。第二天清早,她剛剛起床,就被告知兩日後家裏有客人來,要留在家中坐陪。張洵美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反駁。
她回到房間,妹妹張絢美就跟了過來。她關上門,坐到姐姐身邊。
“有事?”
張洵美摸摸張絢美的頭發,姐妹兩個人差了三歲,平日裏好得不得了。
“祖母這是要拿你做人情吧。”
張絢美小小年紀,看事情卻透徹得很。
“為何這般說?”
張洵美也知道張家老太太的意思,隻是沒想到妹妹小小年紀,卻把事情看得如此清楚。
張絢美撇撇嘴。
“姑姑們嫁的什麼人家,外人不清楚,咱們還不清楚嗎?都說張家姑奶奶在家受寵,地位高,其實還不是拿去給張家爺們鋪路。若不是現在都流行念大學,祖母才不舍得花大洋讓咱們念書呢,估計早巴巴地就尋了人家。”
張絢美說完,又壓低了聲音。
“我昨晚聽見父親和祖母說話了,後日來的,是遲家那個窮小子。”
張洵美愣了一下,本來繃著的臉,就綻開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