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第四十四章(2 / 2)

“咦,前麵妝鑒,末尾願卿,原來不是給王妃的麼?”

“你不是不識字麼?”

“可這幾個奴婢認得。”

此行數十日,隨行大多以往離京也未至如此偏遠,今日晚間落雪,便都早早回了房。邯鄲狀況,燕王府情形,都了解了七七八八,上疏呈報,幾人便尋思寫封書信,正好一道給驛站寄回家去,報個平安。

一時興起的事,哪一個提一嘴,十幾個人就都起哄湊熱鬧,跟人要了筆墨,平素許十天半月也不碰筆的人,一個個在房裏寫起家書來。

李辭不經意聽聞,思及臨行前鍾氏叮囑,便給母親寫了一封,又想起外人眼中,王府也不能不得消息,便算做樣子,也該寄一封給江可芙。隻是墨色浸宣白,撂筆之際掃上一眼,再聽聞笛感慨,才發覺自己竟無意間寫了這許多。

平素一張榻上坐一天,許都無這麼多話,李辭怔怔瞧著信箋,有些恍神。

“邯鄲這般遠,您二位的佳話,都不少人知道的。奴婢今日也算親眼見過一回話本子裏才子佳人的故事了。”聞笛笑得燦爛,還在案前嘰嘰喳喳,“殿下情真意切寫這許多,王妃,想必也是很牽念您的吧。”

這個年歲的小姑娘,對情投意合的真摯感情的喜聞樂見,許是多出自身對美好感情的憧憬的,尤其與李辭相處這幾日,這位殿下人隨和寬仁,也不嫌她煩,文武全才,人又生得就像話本裏的人,她已經開始想象未曾謀麵的昱王妃與昱王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日子了。

“聞笛你今日話太多了。”

“嘻嘻,奴婢哪日話少過,殿下別動怒,奴婢馬上出去。”

李辭微微蹙眉,聞笛善察言觀色,知曉煩得人夠久,該溜了,茶壺尚存餘溫,又替杯盞滿上,帶笑行個禮,一襲趙粉,歡快的掩門出去了。

留下李辭坐在案前,再次對著信箋陷入沉思,他怎麼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麼多。若寄到江可芙手裏,那人恐要莫名其妙他怎麼這麼囉嗦。且這字字句句,他替她考量那麼多做什麼,她會不知道自己的傷何種情況麼,他是今日的雪,把人凍魔怔了吧。

“自是怕她京裏生是非她便是想不開,也鐵定不會想我吧。”

又看了一眼信箋,李辭喃喃自語,到底還是伸手,將其揉成一團,扔進了紙簍,隨後又鋪開一張,再次提起了筆。

火光不時跳躍一下,案前白梅映出昏黃,紙簍裏空蕩的隻有適才投進的一團,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得小心思,偷偷從冰原裏破土,很快的,又被埋在了地下,大概,還不是時候吧...

千裏之外,窗欞半掩,透過明瓦窺著了點綠意,那封寫了又揉,揉後再提筆的信箋,安靜的壓在窗前書案的鎮紙玉獅下,一隻纖纖素手,輕輕的將其抽出來。

“你猜他寫什麼?”

“應該有重要之事,但也沒加急,是私事。王妃在臨行前不是要王爺得空去涿郡看看麼?許是見過舅老爺舅夫人,和幾位表少爺了?他們有話帶給王妃?”

“對,你不說,我又忘了,確實說過叫他去林府,最近記性不好,定是床上躺的,看來還是要多出門,趁著天氣好,待五六月了,又是曬化人的日頭,吹著人的風。”

案前少女感慨一句,輕輕撕開雪白的信封,兩指夾著薄薄一頁,展開,清清嗓子,欲念出來與人聽聽親人的思念,入目幾字,卻讓少女麵色僵了一僵,片刻,霍的起身,“啪”一聲按在案上。

“李辭這人有病!”

“啊?”

微風循著半掩的窗闖進絲縷,輕輕撩起摔在案上的信箋一角,另一隻手將其拈起,草草一瞥,卻是短短數行。

妝鑒

見字如晤。

妝安

手肅元慶十三年杏月李辭

“王爺這是何意啊?”

“誰知他做甚?落款都比他要說的多!莫名其妙!”

放在一側的信封也被帶起,幾片幹癟的細碎花瓣輕輕飄出,風一吹,散得更碎,點點灑在紙上。卻被兩人都忽略了,像十幾日前那個雪夜,扔進紙簍的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