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警官最後還是妥協了,一行四人跟著他往外走。
生活區對麵,收費站更近一些的位置,是辦公樓。
不比城市裏隨處可見的超高層寫字樓,這棟樓房依然樸素,比生活區的宿舍樓還小,隻有三層,樓上均是隔出來的一個一個小窗戶,看得出是辦公室。一樓全部打通成了空曠的大堂,地麵深色瓷磚光可鑒人。
四人跟著上樓,餘卿卿和傅楚泠被留在外麵。
二樓最邊上的會議室內,鍾豈雋與秦蓁雯終於見到了餘川公安局局長陳國平。
他端坐在長桌的最裏端,警服筆挺,坐姿端正,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但依稀看得見其中藏著了少許花白。見他們進來,立刻笑著起身相迎。
出乎意料的,陳國平並不像想象中利欲熏心的陰沉狠厲,相反,他慈眉善目的像個普度眾生的彌勒佛。
光是看這個人,從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半點兒末世野心家的影子。
笑麵虎。
秦蓁雯第一時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她的警覺也在這一瞬間提升到最高線。
但陳國平的注意力並不在她這邊。他主動朝鍾豈雋伸手,打招呼:“小地方招待不周,多多包涵啊鍾先生。”
鍾豈雋也笑,與他握手:“過謙了,陳局長這麼大個攤子,還有一群民眾需要保護,你身上的擔子重我也知道。”
“唉。”陳國平順杆爬的很快,心事重重的一聲歎息,“上次一別後,誰能想到再見麵會是這樣的場景。”
鍾豈雋跟著麵色凝重,拍了拍交握的兩隻手:“陳局長,辛苦了。”
陳國平大義凜然地擺手:“為人民服務談不上苦。隻是……”他又是一聲長歎,把話點到即止。
老狐狸。
鍾豈雋眸光一閃,很快接話:“隻是什麼?”
“你也看到了,生活區裏還有那麼多人,餘川呢又回不去了,如今我拿什麼讓他們繼續活下去啊?”陳國平痛惜地捶足頓胸,像極了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著想,卻又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善良老者。
“這……”鍾豈雋回的遲疑。
陳國平一個健步上前,臉上的肉都跟著抖了抖,眼皮半耷拉的眼眶中,一雙眼睛倒是清明:“鍾先生能從餘川市內帶出藥品,一定有能力再找到其他的物資,我……我今天就豁出去這張老臉,求鍾先生幫一幫餘川無辜受難的人民。”說著說著竟是熱淚盈眶。
鍾豈雋眼神動搖,適時流露了退卻的神色。
“對對,還有秦少將!你看我老糊塗了都忘了。”陳國平突然看向旁邊一言未發的秦蓁雯,聲淚俱下:“秦少將啊,餘川現在,難啊。”
秦蓁雯繃著臉,沒有這兩人你來我往互相惡心人的好演技。
陳國平明知留在這裏絕不是上策,收費站前後都沒有必需的生存物資,他卻偏偏隻字不提牽走的事兒。哪怕是順著高速路往南去投靠舜城的軍隊,也比固守在這個犄角旮旯強多了。
“與其冒險去市裏找物資,不如往南,舜城有軍隊我可以幫忙聯係。”秦蓁雯不慣著,說的直接。
陳國平老臉一怔,看向鍾豈雋。
男人溫潤的眸裏升起歉意,溫言細語,似頗為無奈:“陳局長,我們這幾個人裏一直是秦少將做主的。”
聞言,陳國平定定看了他幾眼:“鍾先生似乎變了不少。”
末世前老好人那一套當然不適用於現在,誰又沒變呢?何況再是個好說話的,也不能別人三言兩語隨便忽悠忽悠,就願意去冒生命危險。
陳國平自顧自坐回了會議桌主位,也沒招呼他們坐下。垂著眼皮,似乎在琢磨什麼,一隻手搭在桌上,指尖“嘟嘟嘟”有節奏的敲擊著。
片刻,他再次開口,話鋒一轉:“鍾先生,末世爆發的當天,餘川市郊區有一場地下賽車的比賽,據我所知,令弟鍾啟陽也參加了。”
“哦?”鍾豈雋接話的語調上揚,明顯有了不一樣的興致。
“通訊還未中斷前,我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就是關於鍾先生的。”陳國平的一雙眼睛終於出現了與他本性相符的精光。他誘餌拋的直接,關鍵信息也藏得徹底,引人上鉤的目的明顯。
會議室有那麼一刻的寂靜,靜的仿佛能感知到時間的流逝。
“說說看。”鍾豈雋抬眸,毫不躲閃的回望。
他的口吻散漫,像飄在空中般輕盈,卻又如一把軟劍,於刃口顯露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