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習的苦海裏掙紮的荀嫵第一次認識到學習竟然是這麼恐怖的事情。
像蚯蚓一樣的英文字母、深奧晦澀的閱讀理解、脫離簡單加減的複雜數學運算,一竅不通的她開始後悔沒有從小學學起。
“嘻嘻,姐姐這麼厲害,學習肯定難不倒她的,林爺爺你說對吧。”
“不過區區一群初中生,姐姐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什麼英語、數學,沒一個能難倒姐姐的。”
還是區區一個小學生的餘淮抱著對荀嫵的十二萬分崇拜,開始了不分時間地點的姐吹行為,同時伴隨著言語的捧高踩低,十分讓人不恥。
“林爺爺,我仙女姐姐怎麼還沒出來,她是不是迷路了。”
“萬一她走錯路、上錯車、回錯家,我的仙女姐姐不就沒有了,不行不行,我要去接她。”
餘林和藹地壓下了他蠢蠢欲動的胖手:“小少爺,你的臉正在恢複期,不能見光,荀小姐說過讓你聽話,乖乖在車裏等她。”
“可是...可是她還沒來呀~”胖臉啪嗒貼在窗戶上,眼睛不停地逡巡,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大概是真愛吧,小胖子竟然一眼就看到了加了障眼法,分明不起眼的荀嫵。
“來了來了,快開門。”
荀嫵今天專門交代別來接,她想隨大流去試試傳說中的公交車,沒曾想小孩這麼粘人。
“不是讓你好好休息,你出來幹什麼。”習慣地坐到後座,沒裝什麼東西的書包呲溜丟到一旁。打開後桌板,拿出平板,打開小學生課程,一串動作嫻熟無比。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竅不通,看個汽車都覺得新鮮的荀嫵了,她現在可是現代百事通,啥啥都懂。
“可是我想你啊,姐姐難道不想我嗎?”圓咕咕的腦袋湊到麵前,大眼睛忽閃忽閃,期待地看著她。
想不想的不重要,荀嫵把他腦袋扒拉開,扶正了被遮住的平板,戴上耳機沉迷學習。
“邊兒去。”大美人兒凝神皺眉目不轉睛盯著屏幕,嘴巴張張合合無聲跟讀。
嗯?是什麼小妖精勾引了我仙女姐姐,竟然敢在我餘小爺麵前爭寵。
餘小爺怒目而視,目光落在屏幕上一板一眼教讀拚音的網教視頻。等等,拚音教讀?
再看荀嫵認真跟讀,正經嚴肅的神情,餘小爺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裏轟然坍塌。
經過一路的心理建設,餘淮終於接受他心中完美的仙女姐姐是個文盲的事實。並且以東林一小五年級年級第一的身份做出了全力輔助荀同學盡快掌握啟蒙知識,夯實小學基礎,壘砌知識高地的重要決定。
簡而言之就是:“我教你。”
“我用的可是清北一線名師一對一專門輔導課程,你比得上?”輕飄飄的眼神若有似無掃過,餘小爺正中紅心,倒地不起。
不就是個拚音,清北一線還能教出朵花來嗎?無能狂吼:“莫欺少年窮!”
荀嫵:“阿波次德餓佛歌……”
在餘淮開始接受治療的兩個月後,第一批接受治療的張靜和薑則二人終於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
痊愈的那天,薑則摸著小臉笑開了花,揚言一定要回去讓那些看他笑話的傻逼看看,盛世美顏他薑小爺又回來了,哈哈哈。
而張靜,楞楞地看著鏡子,眼淚流成珠串。一開始是無聲落淚,然後慢慢嗚咽,最後埋首嚎啕大哭,哭得薑則都傻了。
他撓頭,不知所措:“不是治好了嗎,她哭什麼。”
薑則是近期受的傷,雖然有過苦惱,但一直生活在蜜糖裏受家人保護加之傷口治愈很快,並沒有經曆過多來自外界的不堪。
可張靜,生活在重男輕女的窮鄉僻壤,本就因為性別被家人嫌棄,又帶著除不去的胎記被人當做避之不及的醜八怪、怪物。從小到大她受到的欺侮不知凡幾,聽到的唾罵更是從未斷絕。那些嫌惡、惡意,將她的脊背一點點砸彎,將她的自尊一點點碾入塵埃。
她經曆了太多的不堪,甚至連活著都這麼費勁,可她依舊忍耐,因為她的父母還需要她在家幹活,還需要她照顧弟弟妹妹,她還有能被需要的價值,她還能有存在的意義。可即使她退步至此,最後還是沒逃過被拋棄的命運。
被賣到這裏的時候,她已是心如死灰。她以為是一條死路,沒曾想竟然迎來了一場新生。她交到了好朋友薑則,雖然嘴裏嫌棄她但總是對她很好。還有和她一樣被胎記纏身卻驕傲自信的餘淮,總能在她陷入自我厭棄時給她希望。還有貌若天仙的荀嫵,替她掃去了伴隨多年的陰影。
她捂著臉泣不成聲,卻不停的道謝:“謝謝,謝謝你們,謝謝,真的謝謝……”她不停的道謝,伴隨著哭聲,發泄著多年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