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同行的沈煉這次沒來。
他得官家秘令,前去營房和韓都頭一起整兵,大概午時前才過來。
“哪是奉義大官人?”
“那個牽棗紅馬的是……”
“果然氣度不凡,鄉裏可見不著這般俊貌。”
“豈止是鄉裏,就是縣裏、府裏,你去挑去揀,也少有這等郎君。”
“不知他家妻是誰家女。”
“當然是達官貴人千金小姐,不然怎得門當戶對?”
鄉道兩旁諸多小娘子、村婦,三五成簇打量劉彥談笑,聲音有高有低,都不似城裏女子羞見男兒。
聽眾女所談,萬山與君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謙謙君子,淑女好逑。”
劉彥一笑,談論道:“《關雎》中的男女之情,乃最樸質的異性相吸。情感表露,不拘禮法,是為人者天性。”
“鄉下女不受禮教,反保留為人天性。”
“誰是奉義大官人,大官人在哪裏?”
楊萬山正揣摩世才言句,忽被一聲吼驚跳心神。
轉顧尋聲,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女蹚雪迎麵奔行,眨眼便近身,把兩匹馬兒都驚退步。
此壯女,乃南城段家女,小名虎兒,脾氣火爆,楊家悍婦也惹不起她,鄉人送號‘雌虎’。
“你是奉義大官人?”
段虎兒眼眸射光,盯看萬山詢問,嗓門之大,震得他耳膜發癢。
“錯認了,我不是,他是!”
楊萬山幫她指正要找的人,心中暗笑:“且看世才如何應付。”
劉彥麵對比自己還高‘雌虎’,淡笑說:“娘子尋我何事?”
虎兒好似沒聽見,隻盯著他打量。
周圍鄉女各生擔憂,有老婆子給先生解圍,說:“楊家娘子莫要無禮,奉義可是貴人、恩人……”
“哪個無禮?不用你說,我自知曉。”
虎兒回這一句,猶如山君顧吼。
那婆子真吃不消,退身半步險些跌坐,好在周圍有人。
劉彥聞其言,見其性,如此虎性女子,實不多見,使他想起王山君。
“奉義大官人在上,請受小奴家一拜。”
說話,段家虎兒噗通跪地,腦門對著雪地嘭嘭嘭三叩頭。
劉彥知此禮必有因,請起她問:“不知我有何恩情與你家?”
虎兒哭著道:“我娘染瘟死了,多虧大官人啟奏上天,使我娘脫了災劫,能在東山穀裏享福。”
“上個月十六,我去給娘燒紙,她叫我認得恩情。小奴這才尋大官人拜恩。”
劉彥點頭寬慰她:“娘子與令堂陰陽兩隔,但也相距不遠,想念她時可時常去看。”
“我也想,可娘不讓我去。”
虎兒委屈道:“她說,穀裏鄉親都怕我,說我虎性凶煞,我哪裏凶煞!”
最後這句,叫的在場鄉人頭皮發麻,兩匹馬兒抖起鬃毛。
楊萬山低語:“你這還不夠凶煞?莫說鬼怕,我都怕你。”
“妹妹小聲些說,莫驚了大官人。”
餘家二郎妻疾步走來,禮見劉奉義、楊萬山。
她和虎兒關係親密,私交最好,就如兩隻大小狸奴。
二郎娘子說:“大官人莫怪,我這妹子性情如此,並非不敬大官人。”
劉彥還禮,指段娘子道:“這娘子天性剛猛勇直,實在難得可貴,隻是無法控製性情,缺個細膩心腸。”
“她若有個細心眼,便可使身性收放自如,這她百利無一害。”
眾人聞其言,皆看本鄉雌虎。
虎兒咧嘴一笑,拜道:“求大官人教化我,讓我得個細心腸,不然他們老是怕我。”
劉彥思慮欲言,二郎娘子拉她說:“你大字都不認一個,怎讓大官人如何教化你?”
“請兩位官人到我家敘話,這裏不是說話之處。”
劉彥收下心中言,與萬山牽馬去餘家,虎兒也跟著去。
鄉人都想勸她回家,但此女隻把眼眸環顧,他們就嚇退言語。
虛空藏匿的荀舫主、於太公見此各都含笑,攀談起段家虎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