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今年三十剛過,在一家互聯網企業上班。
這份工作,小李覺得也就職業名字說出去好聽點。除了過年時能被親戚客套幾句,平心而論,她很難找出這份工作有什麼其他優點。
加班是常態,按時下班是早退,彈性工作是指站起來活動兩下都要被扣工時。好在大公司倒也不太吝嗇加班費,該有的還是會有,這賣命錢她也就收下了。
她知道自己這個年紀這個職位,可替代性太高了。每年那麼多年紀輕熬得起的年輕人來求職,她這前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公司勸退。
放眼整個園區,除了管理層和清潔安保人員,也很難找出來一個超過三十五的員工。
沒有辦法,為了不給公司借口,就隻能更卷。最近在跟的這個項目kpi定得很緊,通宵加班都是常事。如此一來,原本就要加班,現在每天離開公司的時間就更晚了。
科技園區本來就在西開發區比較荒涼的地方,周圍還有城市建設的一些漏網之魚,各種上世紀風格的街道和建築聚集在周圍,人群成分混雜,治安也不是很好。
最近經常有女同事議論,說下班的時候老感覺被人跟著,尤其靠近是長願橋這邊,總覺得心裏毛毛的,提醒大家如果不坐車就最好結伴。
長願河是轂江在市區內較大的一條支流,每年汛季漲水,偶爾還會沒過河堤。長願橋橫跨這條支流,兩端都連接著綠化較好的公園,平時除了科技園區的工作人員和早晨鍛煉的居民,沒什麼人來往於此。
已經接近淩晨,長願橋上唯有暖黃的路燈照著橋麵和水麵,欄杆和近處的行道樹投下黑色的影子,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
突然想起女同事們的叮囑,小李突然心頭一跳,連被風吹落到肩上的頭發都覺得橡是一隻突然搭上來的手。
有了這樣的心理預設,這暖黃的光看起來也是冷的,於是不由四下回頭張望,加快腳步。
在她快下橋、走回行道樹的陰影中時,她的影子上疊了陌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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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力量懸殊的人從背後突然襲擊是什麼感覺?
那一刹那大腦空白閉鎖,以往看過的社會新聞和聽過的閑言碎語都化作此刻的眼淚,在戰逃反應做出決斷前,根深蒂固的恐懼就先一步落下來。
我要死了嗎?
她想跑,想回擊,想從收緊的手臂中找到一絲逃生的縫隙。
這樣的感覺,就像被水草纏住,身上覆蓋的陰影就像一張網、一座山。
她被一人從背後牢牢抓住,與他同伴的周圍其他幾人哄笑著。在淚水和燈光的映射下,他們的臉模糊不清。
剛剛小李往這邊走,就有一夥不三不四的人在馬路對側衝她起哄。小李害怕,也不想招惹這些人,看都不敢看一眼,隻是把臉埋地更低,腳步加快。
也許是不反抗的態度給了這些人自己是軟柿子的錯覺,他們穿過馬路,徑直朝她來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
有人問她要不要一起喝酒?
小李有點想不起來了。
橋,對,她要回到橋上去。
橋上有光,沒有遮擋,如果有人來立刻就能看到她。她要回到橋上去。
眼前樹影晃動,路燈暗了下來,疼痛成了另一個象限外的感知。
她好像是摔下來了。黑色的路麵。黃色的水紋。黑色的欄杆。黃色的樹冠。混在一起。頭暈。想吐。
小李抓著能抓到的一切東西,想站起來。
在哄笑和推搡中,她的理智幾乎分成兩份,一份逐漸抽離,冷靜地如同靈魂漂浮起來,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仔仔細細記住了這幾人的特征長相,衣著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