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夏若卿卻病重,先是患上風寒,後來風寒積體竟發了寒疹。這寒疹倒沒什麼要緊,隻是容易過人,一個個鴿蛋大小,紅腫瘙癢,太醫診了後便讓其獨居靜養。
果然賀蘭馥說什麼都不讓夏若卿搬回淩寰宮,令人辟了個側院出來讓她居住,期間數次欲探視,夏若卿都令人將她堵在門外,說寒疹發在了臉上,實在難看得很,不願見人,直急得賀蘭馥吃睡不香,日日在院外踱步徘徊。
如是過了半月,院中大門終敞。賀蘭馥喜出望外,早捧了夏若卿喜歡的清粥小食急匆匆進到院裏。恰逢夏若卿出來,待人一抬頭,賀蘭馥手臂卻是一僵,盤中食物灑落一地。
“你……你……”賀蘭馥此刻也不知是驚是嚇還是怒,全身顫抖,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夏若卿抬起來的臉上眉目依舊,半幅秀美娟麗的麵龐依然白淨,另半幅自額心至唇角卻是繪滿了藤蘿異花,顏色鮮麗如活,似可聞香。
“你……”賀蘭馥似是不信眼前所見,顫步向前,輕輕撫上夏若卿繪了畫的那半幅臉,觸手細膩溫軟,毫無畫粉的糙感,手指用力搓動,藤蔓依舊,隨著手指動作牽扯出一絲怪異。
“你的臉!卿卿!你!”
“賀蘭,不用試了,是用針繡上去的。”夏若卿倒是麵色平靜,淡然道。
“你瘋了!繡……你可知道,這是在麵上,一旦繡上哪裏還有褪除之日!你!”
“賀蘭,我知道。”夏若卿拉下賀蘭馥的手,神態平和如故,“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夜我想過了,夏家生死都握在陛下手中,我隻有這麼做才能重新獲得陛下歡心。即便隻有半分機會,我也不能放棄。”
“我說過……!”
“賀蘭姐姐,時至今日今時,你我還能自欺欺人下去麼?”
夏若卿的目光與賀蘭馥直視,杏眼微彎,似是在笑,又全然感受不到笑意,定定凝著賀蘭馥。
“所以你早就暗中打定了主意,如此糟踐自己是嗎?!”
此時兩人離得近,賀蘭馥自上而下將夏若卿麵上花看得越發清晰。夏若卿繡畫的針應是用得極細,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仍可見枝蔓邊緣平滑精細,明暗顏色過度自然流暢,與畫筆繪描確有天壤之別,層層疊疊又不顯繁複,花側蓋葉,葉中藏花。但這畫越是細膩,意味著作畫時所下針數越多,不過巴掌大小的一幅畫怕是針數不下千萬。想著這吹彈可破的細膩麵容竟被一針針戳入導入顏料,賀蘭馥隻覺腦中一暈,怒火上衝,一時克製不住自己,竟揮掌抽在夏若卿臉上。
夏若卿被打得一個踉蹌,退了一步,垂首靜靜撫著自己臉,既不怒也不哭。倒是賀蘭馥打了人有些後悔,氣卻沒消,原地站了片刻,手掌展了又握,握了又展,終是一拂衣袖怒氣衝衝出了院門。
挽容一直站在院門側不敢做聲,這會子賀蘭馥掉頭走了,她才敢上前疾步將門掩了轉身扶住夏若卿。也虧得夏若卿先前稱要靜養,這院落選得甚為僻靜,賀蘭馥出入也不喜帶人在身邊,剛才那一幕沒人見著,否則不出片刻這承明殿上下還不知要傳成什麼樣子。
“娘娘,要緊嗎?快回房去,我冰塊絹子給您敷敷!”
夏若卿緩緩放下手,唇角掀起一絲笑,卻不知是苦笑還是自嘲:“無妨,賀蘭下手時是收了勁的,也不過是表麵上看著重罷了。”
“娘娘,真的不要緊嗎?您待會可是還要去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