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編目送沈墨墨從大樓門口慢吞吞走到街邊,暮色漸沉,哪怕隔這麼老遠也能看見沈墨墨重重歎了口氣的身子,接著網約車徐徐而至,看她好好上了後座,劉編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回到大樓裏。

今天的沈墨墨真的很奇怪。

劉編按電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到這件事,不過她是個很專業的人,所以不會去表露太多和工作無關的興趣。隻是希望沈墨墨別太受影響,不然的話工作進度也會被拖慢。

畢竟這孩子是個很容易被影響的人啊。

劉編歎口氣,電梯門開了,她正要邁步卻發現前麵有人。

“借過一下。”

那人輕聲說,劉編抬頭便看見眼前這個女人流露出一絲疲憊,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她漂亮得不像是在這種地方會看見的人。

劉編很快就意識到她是設計部門那邊請來的模特,她連忙側身離開,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忽然想起沈墨墨前些天半夜打來的電話。

那個沈墨墨顯然是喝醉了,她大著舌頭說著亂七八糟的話,還問了很多蠢問題。劉編這時候想起她好像也問過公司模特的事,這是那些問題裏唯一一個比較現實的,也是唯一一個劉編能回答出來的。

“應該是我多想了。”

劉編自言自語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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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墨現在一個人蹲在便利店門口,大半夜的,路人幾乎沒有,但便利店的燈光刺眼,裏頭戴口罩的店員剛開始還時不時探頭去看門口的沈墨墨,但現在已經懶得搭理,自顧自玩著手機。

沈墨墨的麵前有一排酒,按照大小順序依次是:清酒,紅酒,罐裝燒酒,罐裝啤酒。最右邊是一個塑料杯。

她閉上眼睛伸出食指開始點兵點將,睜眼後立刻拿起塑料杯倒了一小半啤酒,然後仰頭咕嘟喝下。

“哇——爽。”

如果這時候店員有點在意這邊,她也許就會開始懷疑:我剛才是不是把酒賣給未成年了?是不是得出去要一下身份證啊?被發現的話我會被扣錢嗎?

還好店員已經徹底沉迷於可愛的貓貓短視頻了,沈墨墨的運氣在二十歲以後總是很好。

沈墨墨這口酒還沒徹底滑過喉嚨,眼睛卻再次閉上,點兵點將的手已經軟乎得根本沒辦法指到酒了,她在黑暗裏旋轉,心髒則咚咚直跳。

她不想喝酒了,但是手指已經指出去。她不想往嘴巴裏塞任何東西了,她想吐,想狠狠地把胃裏一切都掏出來。她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了,她還有稿子要畫呢。

冥冥之中有人在問沈墨墨: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冥冥之中沈墨墨回答那人:我——我。

我想見段若溪,最好睜開眼睛的時候,手指指向的方向,段若溪就站在那裏。

話音剛落沈墨墨就自嘲似的笑了下,但當她睜開眼睛時,奇跡卻發生了。

便利店的燈光比以往任何時候就要明亮,而段若溪逆光而站,她臉龐上的陰影使她如同一座精雕細琢的雕像。沈墨墨張嘴說不出話,段若溪替她說了:“電話,不是把我拉黑了?”

啊?這人,這人什麼意思啊……?

差點喝斷片的沈墨墨完全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她摸了摸兜裏的手機,好像隱約記起了開始喝酒以後自己打了個電話,但是給誰打的,自己又說了些什麼卻完全不記得了。

“……你怎麼在這裏啊。”

所以到頭來她隻能嘟嘟囔囔地說了這話,白天時候的苦悶和氣憤全被酒精消解了。段若溪歎一口氣,視線往左右看了看,似乎很在意附近有沒有人在。

“沈墨墨,你還記得你剛才在電話裏都說了什麼嗎。”

段若溪壓下聲音,語氣很複雜。她看著眼前這個幾年沒見的前女友,縮成一團直發抖。因為喝了太多酒所以眼裏匍匐著水氣,臉頰也紅,額頭估計也燙,酒量就那麼點兒還老愛喝多,沈墨墨就是個呆瓜,這點段若溪很清楚。

沈墨墨撇撇嘴說:“我沒給你打電話。”

還在強嘴。

段若溪往前走了幾步,她彎腰奪走沈墨墨手裏的酒杯,再把那些酒都一齊抱在懷裏,最後一口氣把它們全都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做完這些以後她又折返回來,伸手攥住沈墨墨的手腕——果然很燙,她把她拉起來,沈墨墨的腦袋輕輕撞在段若溪的胸口上。

“段若溪,你要幹嘛。”

沈墨墨在她懷裏嘟囔,身子軟得跟沒了骨頭一樣。段若溪沒回答,隻是抱著她往不遠處走,那裏停著她的車子。

好像比以前沉了點。

段若溪把沈墨墨甩到副駕駛上後暗自想道。她回到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沈墨墨又抱住自己雙腿縮在座位角落。她的鞋倒是安分脫掉了,這個習慣和以前一樣。

都快睡著了,嘴裏還不住說著“你要幹嘛”的沈墨墨實在是吵,段若溪揉亂了自己頭發,歎了好幾口氣。最後她才決定把那條毛毯拿出來,扔到沈墨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