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初遇(2 / 2)

“值得!簡直是物超所值!”她用力點頭。

“哈哈,我就喜歡娘子這樣的,即便真的有功利之心,也能這麼大大方方地擺到明處,不耍小心眼子。”

“軍爺這麼說,可是真讓人羞愧。”她學著壯漢平時那樣抱拳拱拱手。

“娘子爽朗,某覺得認識娘子也,嗯,三生有幸?”

他拍拍身上的鳥毛,笑道:“現在我倒是真對娘子家世感興趣了。娘子到底出身哪個世家啊?這明州陶姓,某不記得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世家大族呀。”

“哪裏來的世家大族?”

她苦笑著攤攤手,“軍爺您看,您見過哪個世家大族裏的娘子們是我這樣一雙手的?”

她的手上除了這幾日不時的擦傷劃傷,五指和掌根的老繭有些已經幹皮卷起,顯然不是短時間能磨出來的。

“可娘子一口官話,嗯,雖然口音還是有些怪異,那是因為娘子不是出身京師從小便說,單是明州這裏,會說這樣官話的世家娘子可也沒幾個。”

她這兩日偷偷跟著李陶氏學的,竟是官話?!

她愣了下,後知後覺這壯漢和那王大夫等人,也一直說的是官話。

“那李陶氏出身村裏,不也是一口官話?”她笑著道。

“她是因為郎君在京城中了進士,估計是家裏特意請人教的。”

壯漢也並非一定要探尋她身世到底,見她不願說,也就不再問了,隻笑著轉了話頭道:“娘子,剛剛你告訴某死鳥不能吃,為何不告訴外邊的人這些呢?”

“餓也是死,病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混個撐死。”她苦笑道:“就是我去說,有人會聽麼?說不定還會嘲諷我飽漢子不知餓漢子——”

突然發覺自己說的有些不像樣,忙笑著含糊過去:“何必惹人厭呢!”

“娘子這樣想就對了。”

壯漢哈哈一笑。

“某等袖手旁觀,不隻是因為冷血,也是實在無能為力,沒有救助他們的法子。況且娘子你看那些人,雖然看著如今還有幾分精神,知道找吃找喝,可眼裏心裏,其實早已沒有一絲絲的活氣啦!”

他說的極是冷漠。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某等如何不知?但即便知道,這裏的境況,某等也是束手無策,總不能強製他們不要撈死物充饑,不要喝髒水解渴,便是製止了他們,卻又拿不出東西來解了他們饑渴,隻會落得個被罵被恨,說不得還要奮起反抗,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某等既然無能為力,隻能冷血一點置身事外了。”

她聽的心裏瘮瘮,輕輕點了點頭。

“哎呀,娘子不要再燒火了,這鳥再煮下去就撈不起鳥腿,隻能喝湯啦!”壯漢笑道。

她忙看一眼鍋裏,果然見已滾了水,那可憐的幾塊鳥骨頭在一大鍋水裏浮浮沉沉,哪裏還能分出鳥腿鳥肉來?

不由笑了,她轉頭想喊她兒過來瞧,卻見泉眼邊哪裏還有陶旦旦的影子!

她隻覺得天旋地轉,竟站也站不起來。

“娘子,娘子,元哥兒在那裏呢!你別怕,別怕!沒丟,元哥兒沒丟!”壯漢見她瞬間刷白了臉,幾乎癱軟倒地,忙大掌撐住她後背,另隻手對著她指指他們背後。

她猛地轉頭,隻聽得頸子喀吧一聲響,那力道幾乎擰折她的脊骨,連壯漢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肩膀。

她卻絲毫沒覺出疼痛,隻扭頭望過去。

眼角先掃到了她兒依然胖乎乎的背影,她這才吐出一口氣,感覺到了頸骨的劇痛,胸腔的憋悶。

心跳砰砰砰,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唉,娘子你怎麼這麼膽小,這裏是咱們的地盤,都有兵卒警戒著呢,哪裏有人敢亂闖進來?”壯漢喋喋不休地說著,她卻根本沒聽進耳中,隻慢慢地挪蹭身子,艱難地轉過來,去瞧她的陶旦旦。

盛夏的午後過半,陽光已不算太烈,她望過去,先瞅見自己兒子一身看不出顏色的粗布髒衣,還有那沾著泥點的小毛頭在陽光下左晃右晃,似乎正在好奇地打量著什麼。

再定睛,她看過去,漸漸清晰了的視線裏,有正朝著她招手的王大夫,還有——

她心一縮,忘記了非禮勿視,隻呆呆地瞪著一丈開外,闖進視線裏的,是曬在陽光下的一張□□後背,疤痕遍布的後背。

她怔了怔,聚焦的雙眼,最終落在陽光裏那背上後心口,一個大如碗口的猙獰傷口上,慢慢咬緊了右手食指邊側。

這,這,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