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金,不需銀,隻想要拜得嘉義夫人門下,得母子二人安穩。
韓旭山揮退一旁手捧滿滿一盤銀票銀錠、低聲耳語與他的嘉義夫人府中的管家老胡,對著眼前這靜靜垂首而立的陶氏三春,起了些許好奇之心。
“陶娘子。”
特意放低幾分嗓音,他難得耐著性子語重心長。
“你尚有幼子,這些許銀兩雖不多,但省吃儉用些,總能幫你母子每日溫飽無憂,直至你兒長大成人。”
不用每日辛苦早起操勞那小小食肆,可以專心教養孩兒長大成人,難道不好麼?
“多謝大人仁義,肯好心提點民婦。”
陶三春躬身道謝,麵色平靜,無一絲大功告成的得意。
“民婦尚有一雙手,可以養活我與我兒,雖不能大富大貴,但總能一日三餐溫飽無憂——所以這些賞賜,我實在不能收。”
韓旭山有些頭疼地皺皺粗眉。
讓他一個大老粗來用銀子買斷人情,實在是難為他!
“今日幸得娘子你大恩,救得了我家小郎君,救命之恩,自當湧泉相報,無論娘子你提何種要求,嘉義夫人府必將竭盡全力為你完成。”
他繼續好聲好氣地與這陶氏三春做下保證。
“從今後娘子便是嘉義夫人府上貴客,不敢說其他,娘子往後盡管好好在京中生活,絕無不識相的混蛋小人敢再去打擾娘子安穩度日。”
如那許衙役恃強淩弱逼婚的齷齪事,他們自然會幫她解決得幹幹淨淨。
但幫她解決麻煩是解決麻煩,賞金是賞金,人情,順勢攀爬的人情,卻是不會給她母子。
“如此便已是讓陶三春感激不盡。”
偏這陶氏三春油鹽不進,一雙半垂的眸子瞥也不瞥那一盤沉甸甸雪花銀錠和壓在其下的銀票,隻固執己見地微躬著腰,聲音平緩。
“三春所獻之藥,乃是當初明州老道長機緣巧合下賜予我家小兒保命的秘藥,本就不是我所有,實在不敢腆著臉收了大人的賞賜,不然卻是昧了老道長的仁慈之心。”
他就知道,這人情不是那麼容易花銀子買斷的!
韓旭山重重吐口氣,掃掃廳堂上侍立著的嘉義夫人府上的管家侍女。
一個個的木頭一樣,就不會上前來幫著勸上一勸嗎!
到底誰才是這嘉義夫人手下的人啊!
反正不是他啊!
“也罷,既然陶娘子堅持,便暫且如此罷了。”
他還急著去看望他們小郎君呢,實在不想再這麼推過來讓回去了。
“陶娘子也辛苦了一夜,便先回家去歇息一二,待嘉義夫人府中安排妥當,必定會鄭重謝過娘子大恩。”
而後,他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這陶氏三春如蒙大赦一般地躬身福了福,而後一句話也不說,便忙不迭地轉身匆匆出廳堂去了。
仿若他身邊管家手中那滿滿一托盤的銀票銀錠子是穿腸毒藥一般地避之不及。
“韓將軍,這銀子咋辦?”一旁的管家老胡發愁地朝他討主意。
“遲點送出去唄還能咋辦?”
他轉身心急火燎急急朝後堂奔,不想再幫嘉義夫人的手下人出頭了。
“反正這人情太大,咱們說什麼也不能欠,必定趕緊給還了,免得留下後患。”
“可該如何還啊?這娘子她就是不要銀子啊!”
他老胡懷裏這滿托盤銀票銀錠子是燙手山芋嗎難道!
“那就換個法子讓她不能不要唄!”
韓旭山黝黑的臉有些發燙,幸虧他生的黑,看不出臉紅耳赤來。
剛剛他還感慨天下女子多是目光短淺之輩呢,結果這臉轉頭就給拍得山響啊。
“總不能硬丟到她手裏去啊!”老胡一溜小跑地緊跟著他,一直煩一直煩。
“陶娘子孤兒寡母的,這千兩銀子確實有點兒打眼。”
“那就換個不打眼的法子唄。”
韓旭山煩躁地想一腳把這狐狸一樣的老頭子踹出八丈遠去,隨口道:“她不是賃的那許衙役家前宅麼,你就想法子把這賃字去掉了不就行了!”
他忽地一停,大巴掌一拍管家老胡肩膀,拍得老胡一個趔趄,托盤裏銀錠子劈裏啪啦砸到鋪路的青石板上,叮叮當當。
“著啊!把許衙役那宅子買下來轉到陶娘子母子名下,順便再把許衙役一家換到遠點的地方當差——眼不見心不煩,不就一舉兩得了!”
如此一來,既了結了許衙役逼婚之事,又拿銀子買回了這天下數得著的大人情,如何的妙啊!
管家老胡眼一亮,也不在意自己被公報私仇地拍了一巴掌,把手中托盤裏剩下的銀票銀錠子往旁邊小廝懷中一塞,像是終於解脫了。
對啊!
一舉兩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