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第8章(1 / 2)

盛夏逼近尾聲,蟬鳴嘈雜。

遍地斑駁樹影,涼風瑟瑟,混著不易察覺的秋意。

花廳裏,太夫人丁氏坐於上首,臉上神色洋洋得意。

慕時漪冷冷垂眼,掃向那個假裝柔弱,無助匍匐於她腳邊低聲嗚咽的女人,冷然嗤笑:“你這是作何?我可不缺伺候的婢女。”

女人哭聲霎時一頓,抬臉往上看去。

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寡淡勉強能算幾分小家碧玉的模樣,偏偏生了一副難得的好嗓子,低聲哭泣時,細細弱弱的聲線,斷斷續續如\嬌\喘\那般,簡直勾人到極致。

山梔沉臉,一步跨出,擋在慕時漪身前:“這聽雪堂裏伺候的人,難道都死了不成?太夫人花銀子養著你們,就給你們這般好吃懶做的,還不快把人給扶起來。”

“別到時又有不長眼的說,我家夫人如何作賤她。”

地上跪著的人,依舊是一副小心謹慎,又可憐至極的模樣,任誰見了不起憐憫心思。

丫鬟婆子想要上前扶人,又被太夫人眼神製止。

“柔婉,你這是作何?”不多時,方晏儒進了花廳,推開攙扶他的小廝,小心翼翼把跪在地上哭泣的人兒扶了起來。

“晏郎。”柳柔婉渾身一顫,抬眸時梨花帶雨,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雙手小心翼翼護著小腹,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模樣,整個人軟得像一灘水一樣的往他身上倒去。

“慕時漪,你對她做了什麼?”方晏儒沒了往日溫潤神色,雙眸氣得發紅,咬牙切齒質問。

慕時漪聞言冷笑:“我連她衣角都未曾碰過半分,能做什麼?”

“你……”方晏儒僵了僵,愣愣看著懷中依舊在低聲嗚咽的柳柔婉,又下意識看向慕時漪。

是了,這滿屋的丫鬟婆子,大夫人就在上首坐著呢,她應該不能做什麼,但她憑什麼讓懷有身孕的柔婉跪在地上。

“晏儒。”太夫人開口,大有一錘定音之意,“柔婉姑娘的事,我都同時漪說了。這人啊,先在府中住下,你也是一片好心,畢竟嬌滴滴的姑娘家早早沒了沒了父母兄長,也是可憐天見喲。”

丁氏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但這花廳裏誰看不出來,這叫柳柔婉的女人肚子都顯懷了,無非就是等生下孩子,再可以尋個正當理由,給個名分納進房中。

方晏儒無端沉默,黑峻峻的眼睛下意思看向慕時漪,此刻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作祟,竟瘋狂想從她眼中看到,哪怕有一星半點的失落情緒。

然而眼前人那嬌俏嫵媚的鳳眼中,除了冷漠再也瞧不出任何情緒。

“時漪。”方晏儒還想說什麼,他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識握緊,再次抬眼時眼中神色晦澀不明。

慕時漪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冷冷的哼了聲,不急不緩從袖中掏出早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丟給他:“把字簽了,好聚好散。”

聽雪堂花廳裏,霎時變得落針可聞。

就連那被丫鬟婆子攙扶著,半個身子都搭在方晏儒身上,要暈不暈的柳柔婉都不禁睜大了眼睛,努力去看那封和離書,眼裏泛起壓抑不住的巨大驚喜。

方晏儒不可置信抬眸,死死盯著慕時漪。

這一刻他竟覺得恍惚,心底不甘的情緒一波漫過一波:“慕時漪你瘋了?和離後,你覺得等慕家被帝王誅九族那日,你能逃得過一死?”

慕時漪唇角微巧,眼神淩厲沒有絲毫膽怯:“方晏儒,我是什麼下場不需要你來操心,你也沒資格操心。”

“你反了不成?”太夫人氣得直拍桌子,惡狠狠的盯著慕時漪,“慕氏你眼裏還有沒有禮法家規!除非讓方晏儒休了你!”

“否則,和離你想都別想!”

“休了我?”慕時漪眼神不善朝丁氏看去,底氣十足道“你們不同意也無妨,我倒是也不介意守寡!”

花廳裏,一下子騷動起來。

大燕國民風比不得前朝開放,堰都貴女但凡出嫁基本上是不會和離的,有的就算是和離成功,最後結局也不見得能有多好的下場。

有些娘家厲害是,興許能嫁入小門小戶當個正妻或是填房,若不然就是遠嫁出去,一輩子就再也別想堰都了。

其中那些娘家不濟的,大多是被高門貴族納入府中,成為以色侍人的妾室,有些硬氣的女子,就是絞斷頭發,去廟裏當尼姑。

但這其中也有個例,其中最讓世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當朝天子的妹妹,慶安長公主,她和離後在公主府中獨居,據傳言她在府中圈養了六七名麵首,夜夜笙歌,好不瀟灑。

可如今慕家如今搖搖欲墜,自保都難,慕時漪這般舉動,不就是自掘墳墓麼。

方晏儒沉臉撿起地上的和離書,死死捏住指節發白,心中被激起一股不知名的不甘情緒。

這些年來,他一向隱忍克製到了極致,然而今日卻是失態,當眾失態把那封和離書給撕了:“你這輩子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