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暗影沉沉,夜風寒瑟,更夫的梆子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
華美的車廂裏,慕時漪壓著心口掩飾不住眸中驚亂,她下意識屏著呼吸,錯開視線,不敢同花鶴玉對視。
車廂裏那個仙人一般的男人,他就像未曾察覺般,斯條慢理闔了手中書卷:“慕姑娘可以慢慢考慮,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派人去明滄湖畔那畫舫說一聲即可。”
“西風,護送慕姑娘回去。”
夜深露重,慕時漪回到輔國公府已是酉時過半。
她帶著山梔從垂花門前那嬌豔欲滴的牡丹叢中穿過,回到浮光院,卻在正屋前的簷廊下站定,冷冷盯著一處方向。
院子裏,不見丫鬟婆子,而方晏儒正閉眼假寐,就躺在她平日最喜歡的那處葡萄架藤椅上。
“回來了?”方晏儒睜眼睨向她。
慕時漪雙眸微眯,冷了聲音:“你在這作何?”
方晏儒目光平靜看著她的眼睛,抿唇道:“你出府前,我說了,我們好好談談。”
她與他之間能又什麼好談的,一個不是真心想嫁,另一個也不是誠心求娶,依著方晏儒被慕家權勢壓迫多年的隱忍,如今慕家大廈將傾,慕時漪提出和離一事,他不該是順水推舟歡喜應下麼。
慕時漪隻覺被方晏儒這種瞻前顧後的做派噎得惡心,她施施然站於簷廊下,與他四目相對,更沒絲毫怯意。
她語調冷得,如那雪山上經年不化的冰川般:“我與你之間,沒什麼好談的,要麼和離,要麼你死。”
方晏儒臉色猛然變得鐵青,盯著她,隻覺那張臉真的是美豔得令人咬牙切齒,也不知是何種心裏作祟,“和離”二字,從她嫣紅的唇中吐出真是分外刺耳。
就在二人僵持的時候,不知是哪處院落仆婦的尖叫聲,繼而無數混亂腳步聲在四周響起。
有人哭喊:“走水了,外頭院裏走水了。”
慕時漪聽到聲音朝外看去,不多時,寶簪匆匆從外邊進來:“姑娘,奴婢聽外頭婆子說,走水的是柔婉姑娘才住進去的怡沁園。。”
聞言,慕時漪微微蹙眉,垂眸掩去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她似笑非笑看著方晏儒:“你說,這火燒得死人麼?”
全府上下都在救火提水,隻有慕時漪的院子裏靜悄悄的,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約莫半個時辰後,被方晏儒安排去怡沁園伺候柳柔婉的奶娘吳婆子,火急火燎從外頭衝進來。
隻見她灰頭土臉,身上很是狼狽,就連鞋子跑丟了一隻,都未曾發現。
吳婆子跪在方晏儒身前,一陣哭天搶地:“世子,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方晏儒從藤椅上站了起來,看向吳婆子。
他沉沉眉眼,壓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戾氣:“做什麼主?”
吳婆子不由尖銳了聲音道:“世子,夫人她簡直居心不良那。”
“柔婉姑娘前腳才住進怡沁園,夫人這後腳就悄悄派人去燒怡沁園的客房,這不是要把人給活活燒死麼?”
“是麼?”方晏儒望向起火的位置,複雜的眸光裏帶著一絲陰鬱。
就吳婆子說話的功夫,太夫人帶著一眾人匆忙趕到。
因為她要指揮人救火,加上大火受驚,丁氏熬了半宿,此時雙眸通紅,臉色蠟黃,她死死盯著慕時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慕氏,你竟如此歹毒的心思。”
慕時漪慢悠悠走到丁氏跟前,她臉上笑容更盛:“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你別不知好歹。”丁氏氣得胸腔起伏,臉上神色一陣青,一陣白,指著慕時漪恨道,“你這妒婦,夜裏竟然叫人縱火?你想把我們闔府上下都燒死不成?”
“是麼?”
慕時漪搭著山梔的手,清淩淩的美目,盯著小心翼翼藏在丁氏身後,哭得梨花帶雨的柳柔婉身上:“這不人還活得好好的麼?”
“若是柳姑娘死無對證也就算,倒是哪隻眼睛看見我叫人去燒的。”
柳柔婉哭聲頓時一哽,捂著小腹,似乎下一刻又能暈死過去,她美目慘兮兮看向方晏儒:“晏郎,你要給我做主。”
方晏儒在一旁看著,眼中神色晦暗難明看向太夫人:“母親,可是有證據?”
太夫人一愣,眉頭皺起數道溝壑:“還需要什麼證據,有人見得有人鬼鬼祟祟去了客院,沒過多久裏頭就著火了,全府上下,除了她,還有誰希望柳姑娘死?”
方晏儒看向柳柔婉:“你也是這般想的麼?”
“妾?”柳柔婉愣了愣。
還掛著淚珠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弱柳迎風的模樣扶著小肚:“妾,妾不敢冒犯夫人,可是……晏儒,就在前一個時辰前,妾差點被活活燒死在客院,若不是吳嬤嬤冒死救下妾。”
“是麼?”方晏儒聞言,諷笑了聲。
他沉沉的烏眸掃過浮光院中所有人,最後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定在慕時漪身上:“可是今日整晚我都呆在浮光院中,這裏所有的丫鬟婆子我都讓人盯著,沒有一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