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誰是你妹妹(1 / 3)

客人們回去,讓郭樸又有感傷。長平進來到床前回話:“夫人讓對公子說,周氏少夫人明天的回門禮兒備好,問公子是不是明天讓她回去?”

郭樸哦了一聲道:“這兩天有客,又有不安分的事,我都忘了。”因道:“喊她來。”長平答應著出去喊來鳳鸞,鳳鸞過來隻站得遠遠的欠欠身子:“公子讓我回房去,我才不在這房裏。”

過門沒兩天,險些被人當賊拿,又挨幾頓罵,心裏受驚嚇,鳳鸞覺得自己離郭樸遠些比較好。

“上前來,站那麼遠幹什麼!”郭樸又是不喜歡的語氣,見鳳鸞垂頭過來。那麵龐緊緊垂下,睡著的郭樸也看不清楚神色。

命她抬頭,郭樸見鳳鸞重新補過妝,眼睛又紅潤了,更是要罵她:“好好的又哭什麼?”鳳鸞忍氣吞聲:“沒有哭,想是才喝過熱茶薰的水潤了。”

郭樸明知道是假話,鳳鸞是個呆子,被自己一天幾罵,肯定是剛才罵她又回去哭去了。他對著那紅潤雙眸看著,水汪汪的很是動人。

這一對人成親前就有接觸,郭樸總覺得鳳鸞更親切些。鳳鸞也想覺得郭樸親切,這親切的心被郭樸罵到爪窪國尋不見。

見郭樸隻是對著自己看,鳳鸞被看紅了臉。見他這一會兒不像又要罵人,鳳鸞小心問道:“公子,那個賊難道不發落?”

“要你多嘴!”郭樸愣了一下,又訓斥她一句。鳳鸞忍無可忍有了委屈,怕郭樸看到把頭垂下。

剛才回房中想的最多的,就是那個賊難道不管不聞,就此算放過去?

郭樸其實正在想七巧,這個人應該如何處置才合適?汪氏是祖父和母親去相看,說能幹肯定不會錯。

現在處置七巧,不過就是一個賊,起不到別的作用。郭樸把汪氏和鳳鸞這一出,定為兩個人爭風。事實上,也就是汪氏在和人爭風。

如果汪氏真的是能幹的,郭樸打算壓一壓這件事,以後可以嚴懲,也可以為汪氏放一個臉麵。眼角一掃,見到鳳鸞麵上的委屈,那委屈後麵還有兩個字,是“偏心”。

“喊你來是說你回門的事情。”郭樸說過,鳳鸞不敢相信地怔住,再才是喜出望外,小心地問:“真的嗎?”

郭樸淡淡道:“汪氏和曹氏家離得遠,她們滿了月才走。你離得近,三朝回門吧。你自己想想,我這算偏心的你吧?”

床前的這個人兒雙手擰著帕子,低聲道:“我家近。”郭樸哼一聲:“家近就一定讓你回去?”

鳳鸞不再多話,趕快道謝:“多謝公子。”

郭樸閉上眼睛:“明天長平送你回去,晚上我要靜一靜,你們全自己房裏用飯。”過了一會兒沒有腳步聲,睜開眼見鳳鸞還在床前,這一次麵上不是委屈,而是陪笑。

“什麼事?”郭樸又閉上眼睛,客人們帶來不少消息,他要好好想上一想。身雖然不在朝堂,郭樸的心一直在那裏回不來。

回門的消息讓鳳鸞笑逐顏開:“請問公子,讓我回去住幾天?”郭樸冷冷道:“過門才兩天,你想能住幾天!”

“要是能住三天,我可以幫著母親把冬天的東西準備好。”鳳鸞低聲懇求。郭樸輕輕哦一聲,沒有再阻攔:“去吧。”

鳳鸞喜歡得不行:“多謝公子,”一喜歡話就多,眼前到底是個病人,她叮囑道:“按時用藥多進飲食才好。”

這些話,全是看病人的人常說的話,鳳鸞說到最後幾個字,不自如的停頓一下,見郭樸沒有說話,再小聲道:“今天更冷,公子夜裏蓋好被子。”再一想這話更是白說,他都動不了,自己蓋不了被子。

這就窘在床前,惴惴不安地候著,見郭樸沒有說話,鳳鸞悄步退出來,往房中去找蘭枝和桂枝。

房門是開著的,長平帶著一個人從房中出來,見鳳鸞回來,忙欠身子:“少夫人,夫人讓送回門禮兒來。”

雕花的幾上堆著幾個盒子,蘭枝和桂枝喜氣盈盈過來:“少夫人,您明天要回門了。”

藍色繡吉祥紋的錦緞盒子,長平手指著道:“這是上好的跌打傷藥,公子前幾天就看過,讓送這個。”

鳳鸞算算日子,前幾天還沒有成親,郭樸那時就想到回門禮兒,鳳鸞盈盈一笑很是喜歡。長平再指著餘下的幾個盒子道:“表禮另外有,這是夫人讓備的補養東西,說給親家老爺補身子。”

幾盒子的東西把鳳鸞心中怨氣衝得幹幹淨淨,她忙道:“我去謝母親。”長平和送東西來的人自去,鳳鸞帶著蘭枝,又有一個是郭家送來的丫頭,往郭夫人房中來。

到房外,聽到裏麵有笑語聲,有郭夫人的笑聲,也有清脆的幾聲笑。廓下站著兩個丫頭,正不屑的撇著嘴,被鳳鸞看在眼裏。

站在這裏的,肯定是郭夫人的丫頭,鳳鸞腳步放重陪笑過來:“請姐姐通報一聲,我來見母親道謝。”

房中又有一聲笑出來,鳳鸞陡然漲紅麵龐,在房裏的人是汪氏,那個害人的妖精!

這裏的丫頭是蘭香和竹香兩個,郭樸成親她們傷透了心。才成親少夫人們就鬧生分,丫頭們全看不上。

汪氏來討好郭夫人,丫頭們不屑;見鳳鸞客氣過來,丫頭們也不屑。蘭香和竹香手扯著手,丟下一句:“候著。”

蘭枝吃了一驚,悄聲道:“這是奶奶姑娘嗎?”一看就是夾生人。跟來郭家的丫頭低聲介紹:“夫人身邊最得力的蘭香姐姐和竹香姐姐,從來傲氣。”

蘭枝暗地裏撇撇嘴,有錢的主子拽,奴才拽什麼!

沒多久,蘭香出來冷冷淡淡地道:“夫人讓進去。”鳳鸞還要陪笑:“多謝姐姐。”蘭香似答應不似答應,帶著懶洋洋的樣子走開,鳳鸞沒有什麼,蘭枝一肚子氣,當人丫頭的原來可以這樣!

郭夫人的正房和郭樸在一處,或者說郭樸從回來,就住在母親這裏。商人家裏會待客,正房極寬敞。

居中一個紅木鑲碧玉的屏風,上麵是鬆竹梅歲寒不老。屏風前居中一個雕海棠富貴桌圍的八仙桌,兩邊放著圈椅,右邊的坐著郭夫人,正和汪氏笑談著。

鳳鸞打心裏“嗤”地一聲笑,麵上隻能是笑進來行禮:“母親,多謝母親給我的回門禮兒。”在房裏初見到回門禮很喜歡的鳳鸞,在看到汪氏的時候,才想到汪氏的聘禮與自己不同,自己為這些回門禮兒很喜歡,把汪氏的回門禮兒應該更多給忘了。

郭夫人笑吟吟看著鳳鸞,在她心裏也和郭樸一樣,認為鳳鸞最適合陪伴郭樸。她說話從來溫柔,無事垂著頭總是很溫馴。不像汪氏雖然心眼子細,卻自帶著幹練。曹氏呢又是不過分溫存,也不過分冷淡的人。

新婚晚上睡在郭樸房中的是鳳鸞,郭夫人知道兒子不喜歡她,不會容她睡在房裏,因此雖然正和汪氏說話,郭夫人見到鳳鸞更喜歡:“這是應該備下的,公子在房裏誰伴著?”

“說不要人陪,讓我自己出來。”鳳鸞垂著頭,眼前晃動的總是汪氏繡寶相花的裙邊。鳳鸞煩不勝煩,這個壞人要留到幾時?

她煩汪氏,汪氏偏偏開口一臉是笑:“母親,妹妹回門,我也想送幾樣。”鳳鸞大驚,忙擺著雙手推辭:“不要,我不要。”心裏又嘀咕,誰是你妹妹?

汪氏仿佛能看得出來鳳鸞心裏的話,其實她當然看不出來,是故意要說這一句,對郭夫人帶笑道:“母親,恕我不謙讓,我年長些,我認個姐姐,周氏最小,當然是三妹妹。妹妹,不知道你家人喜歡什麼,姐姐也要送你兩樣,帶回去讓家裏人看著,也是我們姐妹們的和氣。”

鳳鸞氣得快要倒仰,憑什麼!你是姐姐?我呸!她氣得人發暈,停了一停沒有回話。汪氏抓著這停上一停,再對笑著的郭夫人道:“母親一定要容我送兩樣,這是我的心意呢。”

郭夫人含笑:“這樣最好,你們以後和和氣氣的侍候公子,我最喜歡。”汪氏的大方展樣,說話伶俐,又中了郭夫人的心思。

做生意的人,不要畏畏縮縮的人。郭夫人再打量一眼滿麵春風的汪氏,想想兒子說她生事情的話,郭夫人也這樣想,不過是爭風爭寵,這方麵多敲打她,別的方麵汪氏還是最伶俐的。

再見鳳鸞好不容易從生氣走出來,低聲道:“公子那裏怎麼說?”汪氏得意,這個笨蛋,輕易就可以抓住話縫子,因此故意裝好心提醒:“妹妹快別這麼說,母親在這裏難道不能作主。”

鳳鸞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不是汪氏的對手,她恨恨看了汪氏一眼,再見郭夫人還是麵有笑容,這時候才辯解道:“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

汪氏正要再說,郭夫人覺得她爭風爭得太厲害,在她前麵開了口,微笑道:“去問問公子也好,你們三個人分出姐妹來,這樣稱呼多親熱。”

這三個人全是妻子,不能以後就汪氏,曹氏這樣稱呼。鳳鸞聽到先小小鬆一口氣,汪氏咬一咬牙心中又冷笑,這個人明天不在,公子麵前由著自己說才是。

汪氏不想再理鳳鸞,自己對她笑容可掬,她死板著個臉活像晚娘。汪氏轉頭對郭夫人熱絡地道:“母親說要去鋪子裏,我雖然不能,也想陪著去。我會打算盤,也會看帳本兒寫字,母親有使我的地方,隻管使喚。”

成親兩天,汪氏把郭樸房裏看了一個遍,看出來閣子上東西價格萬金。來給郭夫人請安,又鬧近乎又為看家財,郭夫人身後的屏風上碧玉全是上好的,汪金貴少夫人也早看在眼裏。

她不去郭樸房裏的時候,借口散悶認路,把郭家轉了一小半,又估了一個值出來。這樣一來,她對郭夫人是想當然的熱情,想當然及早想幫著管家。

郭夫人也有此意,對外麵喊竹香:“備轎子,我和少夫人去鋪子裏。”竹香心酸著去傳話,回來道:“已經備好。”

她是正眼兒也不看汪氏,汪氏過來拉起她的手笑語嫣然:“這是母親得力的丫頭才是,我瞧瞧,嘖嘖,真是好容貌兒。”

郭夫人的丫頭全帶著疏冷樣子,汪氏就偏要和她們熱乎熱乎,讓她們難過去。為什麼這麼冷,難道是為公子?汪氏一眨眼就是一個主意,她想要弄明白的事,就一定要弄明白。

見竹香下意識地躲閃,汪氏更要笑得攬她肩頭:“好妹妹,這衣領子是自己紮的吧,真是好手藝。”

竹香氣得肚子痛,她和鳳鸞有一樣的腹誹,哪一個是你妹妹!低著頭道:“少夫人請不要這樣說,奴婢當不起。”

鳳鸞在一旁羨慕,汪氏和自己一樣,嫁過來不過兩天,郭夫人也喜歡她,丫頭們也和她好。有時候麵子上的事情,和裏子全然不一樣,鳳鸞現在還看不出來。

郭夫人攜著汪氏出去,鳳鸞在身後送了一回。來時興高采烈地道謝,這個時候悶悶而回。行過郭樸房中,鳳鸞站了盞茶時分進來,見長平和臨安坐著看什麼,鳳鸞小聲道:“有話回公了。”

郭樸難得幾回好覺,白天全是似睡不睡中。在房中道:“進來。”鳳鸞來到隻有一句:“我不要喊她作姐姐。”

“這個話是哪裏出來的?”郭樸一聽就明白是汪氏的主意。鳳鸞說過以後,郭樸猶豫一下正要說好,人猛然想起來不能輕易答應,冷下臉道:“以後再說。”

很是失望的鳳鸞磨蹭著道:“她不好,是個壞人……”郭樸不置可否,對鳳鸞來說汪氏是壞人,對郭樸來說,隻要汪氏對他一心一意,汪氏在郭樸心裏就不是壞人。

有妻妾的家裏,爭風是正常事情。郭樸打斷鳳鸞的話,沒好氣道:“這事情我自己知道!”鳳鸞驚在當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幽幽然回房去,鳳鸞坐在榻上想了半天,壞人不都是要嚴懲,怎麼公子不說汪氏是壞人?她想來想去想明白了,汪氏娘家有錢,周鳳鸞是有求於郭家才成的親,親自來求他,公子還要想一想。

明窗外白雪飛旋,鳳鸞唉地一聲,受欺負的為什麼隻是自己?

蘭枝和桂枝在外麵說完話:“那個妖精要當姐姐……”桂枝“啐”地對雪地裏就是一口,正好長平路過,戲問道:“為了何事?”桂枝紅了臉:“沒什麼。”

等長平過去,兩個丫頭進房裏來要說話,又見麵前有一個郭家的丫頭在,因此不說。

在晚上桂枝睡在鳳鸞床裏,聽床上的鳳鸞長籲短歎睡不著,桂枝披上外衣躡手躡腳過來:“姑娘,我和蘭枝姐姐商議過了,人善有人欺,公子不發落七巧,那咱們也學著鬧她們,公子要發落全發落,要不發落全不發落,你說是不是?”

“唉,再等上幾天看看再說,或許公子怕當著咱們的麵發落汪氏的丫頭,她麵上下不來,等咱們回去再來,打聽一下再說。”鳳鸞撫著義氣的桂枝,麵上有了笑容:“我知道人善有人欺呢,不過沒想到她這樣大的膽子,上來就欺負人。你放心,再等幾天。”

桂枝氣呼呼地和鳳鸞先商議著:“咱們家去回來,七巧要還是沒有事,我是不會客氣的。這樣的人,活該讓狗吃了!”

房外有人說話:“姑娘們睡吧,明天要起早回家呢。”桂枝和鳳鸞一起伸伸舌頭,她們在周家全沒有經過這個。夜裏房中有丫頭陪還不行,外間還一定睡兩個上夜的。

郭樸自成年有當官夢以後,家裏的一切全認真按著官宦人家的規矩來。

曹氏的房裏沒有聲音,似乎早睡著。汪氏房中燈火通明,她散挽著烏黑的頭發,穿著緊身的紅小襖兒,在紅燭下興奮的打著算盤:“今天隻看了一條街,有一多半兒是郭家的,祖母說得對,郭家的錢是比汪家的要多。”

五巧奉承道:“姑奶奶如今是這裏的少夫人,周氏是個不中用的,曹氏我又盯了她一天,也是不吭不哈的,這裏麵隻有姑奶奶為大才是!以後這個家,怕不是少夫人您的。”

“噓!”汪氏示意她噤聲,手指指外麵悄聲道:“外麵還有上夜的人。”主仆一起側耳聽,外間並沒有動靜。五巧原本站到榻前隻隔一步,她走上這一步,對汪氏附耳道:“夜裏睡覺也要人守著,隻看這一條,就比咱們家裏有錢。要是家裏這樣,老太太肯定要說,小人兒家,倒要使喚不少人。”

汪氏掩口一笑,對五巧招招手讓她湊上耳朵來,就著那小耳朵道:“那一道誥封,我肯定要弄來!”

“那是當然!”五巧對汪氏伸出大拇指,主仆相視而笑,汪氏繼續算賬,五巧去倒熱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