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八章,真景與假景(1 / 3)

鳳鸞不理郭樸,反正他起不來,最近又一直紅豆和畫眉的鬧,鳳鸞也不怕他,鳳鸞隻去讓人搬牌桌子。幸好回來的早,要是晚飯後回來擺牌桌子怎麼也不像。

下午回來得早,臨安跟去就是怕鳳鸞鬧脾氣拖著不肯早回,把她催回來。離晚飯點兒還有一個時辰,房中擺下牌桌子,鳳鸞笑嘻嘻道:“我要坐這邊,”她在離郭樸床頭近的那個地方坐下,郭樸不忘笑話她:“小心我看到牌。”

話說出來自己心裏格登一下,覺得又影射自己的身子不好,到今天為止,難怪褚敬齋沮喪,郭樸轉一下頭都還困難。

無邊的疼痛讓他不能轉,再加上脊柱受傷需要養,郭樸想看牌都難。鳳鸞沒有想到這個,她悶著頭喜滋滋地摸牌:“我坐這裏,就是不怕你看牌。”

那喜色的麵容抬起,因為她坐的是床頭旁的位置,很方便的在床尾銅鏡上掃一眼。郭樸是從鏡子裏看人,鳳鸞就在身邊可以看到,平時他習慣銅鏡中看人,就沒有發現鳳鸞的小動作。

長平代郭樸發牌出牌,他不敢坐在郭樸床上,就曲一膝墊坐在腿下,半跪半坐在床沿上,另外兩個方向,坐的是蘭枝和桂枝。

打上兩牌,鳳鸞贏了一回,喜歡得就差雀躍。郭樸對長平使個眼色,這主仆三個丫頭,暗號打得不錯。

長平笑眯眯表示自己收到,接下來三牌,鳳鸞又輸了。男人們會打的相對多些,外麵吃花酒摸幾把牌,有賭得很大,他們相對通一些。要說作弊,郭樸和長平肯定比鳳鸞主仆強。

蘭枝有些急,她雖然不知道少夫人為什麼對打牌這麼上心,卻聽鳳鸞說過隻能贏不能輸。她頻頻看鳳鸞,鳳鸞打一個哈欠,見長平洗牌,她站起來問候郭樸:“要不要用茶?”

郭樸隻對她笑,笑到鳳鸞紅了臉,嬌嗔的著不理他,卻給他動了一動被子。

被子裏原先有一本春宮,郭樸心裏還梗著這事,見鳳鸞動被子,他難忍地有了笑意,鳳鸞撫著身子沒看到,給他一路掖被子。

長平從床沿上讓開,鳳鸞可能為羞澀一直理到床尾,不經意地她把銅鏡搬開,理好床再放下,笑眯眯坐回去:“洗好沒有,再來過。”

她的小動作,被郭樸發現。銅鏡動過以後,郭樸的牌全在銅鏡裏,郭樸看得比剛才清楚,而鳳鸞坐在床頭是個對角線,也一樣能看到。

蘭枝和桂枝使一個眼角,這個主意是三個人窩在一起想起來的,不是有銅鏡,可以照給公子看人,也可以照給鳳鸞看牌。

郭樸這就明白,鳳鸞搶著坐床頭是打這個主意。他唇角邊透出一個狡猾地笑,不動聲色地閉上眼睛,讓鳳鸞看個夠吧,他隻當沒看到!

看著別人的牌打,不把把贏,也會贏多輸少。長平還沒有發現,少夫人為公子理被角是好事兒,他沒有想到憨憨的鳳鸞會有這樣主意。

輸了兩局,長平對郭樸看看,想領會一些什麼,郭樸還是沒有睜眼,他可以感受到長平的眼光,隻輕輕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長平不再說什麼,默默地陪著輸牌。他身邊的銅鏡中牌局盡顯,他還是沒發現。

鳳鸞喜氣盈盈,喜上眉梢,喜出望外,蘭枝和桂枝也眉梢上挑的好似喜鵲在登枝,全是喜氣。沒打幾牌,欠的親親帳還沒有回來完,臨安進來道:“晚飯有了,公子現在用不用?”

見房中和氣融融,臨安也跟著陪笑:“少夫人一定是贏的。”看那神色,千萬喜悅在其中。

“我今天手氣好,”鳳鸞有得色的說一句,不忘偷看一下郭樸,他一直閉目,謝天謝地,他還沒發現自己在偷看牌。

要是他醒了,會不會發現?鳳鸞想到這裏,趕快把牌一推道:“先用晚飯,再接著打。”郭樸因為自己的病,對養生的書看了不少,他飯後一定會閉目養神一會兒,也對鳳鸞說過,飯後略動一動,卻不可大動,他自己不能動,隻能選擇閉目養精神。

這牌再接著打下去,鳳鸞擔心郭樸一睜眼會看到牌全在鏡子裏,推倒牌晚飯後再打,還想接著再贏牌。

她開口說不打,為穩住她而閉目的郭樸緩緩睜開眼睛,吩咐道:“送晚飯過來。”長平手長一搬,牌桌子就搬開。鳳鸞歡樂的似一隻百靈鳥兒,笑逐顏開地床邊嬌滴滴:“要我侍候嗎?”

“不用你,晚飯後就來,哼,一定讓你輸。”郭樸裝模作樣,鳳鸞還來安慰他:“現在還算是你贏。”再臉一紅快要滴水:“我吃過飯就來。”她快快樂樂地帶著丫頭們回去用房。

房中麵人兒還在,糖人兒也沒有化,取下一個嫦娥慢慢舔著,蘭枝放碗箸,帶笑語著:“晚上呀,問公子討賞錢。”

“那是當然,”鳳鸞摸摸懷裏荷包,一百兩的銀票已經不在,給母親不要,就給了周忠去進貨,這荷包到睡的時候,會不會再鼓起來。

滿懷荷包鼓的期望,鳳鸞快快用過飯,帶著蘭枝和桂枝過來。門外見到兩張不冷不熱的麵容,是郭夫人的丫頭菊香和竹香。

她們欠身子隻一禮,並不說別的。鳳鸞要辯認過才看得到是哪個,反正四個丫頭個個不冷不熱,看上去差不多。

對著兩個冷淡的麵龐,鳳鸞實在不舒服,蘭枝打簾子往裏進,忽然嚇了一跳,原來是竹香嚴肅地開了口:“夫人在裏麵,公子在用飯,丫頭們不必進去。”

郭夫人看郭樸,丫頭們都在外麵候著,竹香心中嫉妒,不讓蘭枝和桂枝進去。鳳鸞沮喪又上來,這家裏的人不喜歡自己的太多,來自郭夫人丫頭的不喜歡,在上次她們把蘭芬打發到汪氏手下,鳳鸞明顯感覺出來。

“是鳳鸞?”郭樸在房中喊了一聲,鳳鸞應道:“是我,我帶著蘭枝、桂枝陪你打牌,”有了這句話,主仆三個人進來。桂枝回頭看一眼,見竹香麵上又氣又惱,桂枝對她作個鬼臉兒,哼,沒攔住!

竹香惱在心裏沒有辦法,又平添了一層仇。不過周氏少夫人隻跟著郭樸少出來,她一時都想不到什麼法子。

豆青色墜草蟲的錦帳下,坐著笑容滿麵的郭夫人,和郭樸在說笑:“鳳鸞在陪你打牌,”郭樸道:“她狠著呢,讓我輸了好些,”又喊長平:“取新牌來,晚上不許再輸。”

公子帶著要輸惱的樣子,鳳鸞還要哄著他一些,又舍不得自己即將到來的贏家,鳳鸞道:“再打,也讓你贏的。”

郭夫人嗬嗬笑起來:“你看鳳鸞多會陪你,”郭樸也笑,弄得自己成了小孩子,要讓著贏才行,他道:“我還要你讓?咱們幹脆作一次打如何,你贏了,前帳全消,隨你問我要什麼都給你;要是我贏了,你可得依著我。”

鳳鸞麵上又添粉紅,郭樸以為她腦子轉的肯定是親呀親親;其實鳳鸞在想,隨要什麼都給,那賣身契給不給?

這一下子更重任在肩膀,隨要什麼都給?鳳鸞打定主意隻贏不輸。郭夫人讓一讓,笑看著她們打牌,長平換上新牌來,郭夫人瞅著笑,對兒子嗔怪地看一眼,這是一副作過標記的牌。

這牌不是家裏的,是郭樸從軍中聚賭的士兵那裏搜來的。有人贏個不停,就有人不服彙報將軍們。郭樸重傷回來,隨身的東西都送回來,包括這副牌。他無意中對郭夫人說過,隻當一場玩笑。

現在這副牌上場,長平眼睛瞄一瞄,就知道各人什麼牌,他洗牌又有一手,牌打到一半,鳳鸞冒出細細的汗珠在麵頰上。

這不僅關係著親與不親的賬目,還關係著隨要什麼都給。大冬天裏房間隻能溫暖如春,鳳鸞卻有盛似夏天的感覺。

郭夫人含笑,兒子作弄鳳鸞,看上去玩得很喜歡。鳳鸞嘟高了嘴,手裏扣著一張牌,眼睛在自己手裏牌上掃一遍再掃一遍,隻到郭樸催促她:“打不打,不打也算輸!”

“再來!”鳳鸞索性認輸,不服氣還要再來一局,郭樸兩隻眼睛放光,話裏有話道:“再輸可不許賴賬了?”

鳳鸞瞪眼他:“我幾時賴過?”郭樸笑出聲:“聽說你牌品好,不知道是不是吹的!”鳳鸞對手裏的牌看一看,很是大惑不解。自己能看到長平的牌,怎麼長平也好似能看到自己和蘭枝、桂枝的牌?

銅鏡裏露出她嬌美又疑惑的麵容,郭夫人隻笑不說話,見鳳鸞怏怏不樂,道:“你隻管陪公子打,輸的錢我幫你給。”

“嗯……。”鳳鸞此時,體會不到郭夫人的慈愛,郭樸笑得好似偷腥的貓,截過話頭:“母親不是錢。”

鳳鸞大窘,有這些人在眼前,她強裝鎮定自若,把牌洗好重新開始,長平伸手要抓牌,鳳鸞說一聲:“慢!”

“你有什麼要說的?”郭樸不慌不忙等著她,鳳鸞手按著牌不許人抓,想上一想嫣然笑:“這一局定輸贏,要是我贏了,”

郭樸道:“還和剛才一樣。”

“好!就這麼說定了!”鳳鸞喜笑顏開,滿腦子裏全是一局定輸贏,郭夫人原本有事,看得有趣,不急著出去還要再看下去,她瞅瞅銅鏡裏的鳳鸞,還有郭樸的牌也在裏麵。鳳鸞在作弊,樸哥也在作弊,這一對人,玩得都上了性子!

三局一過,鳳鸞快要呻吟著扒在桌子上去,郭樸笑得開心之極,看在郭夫人眼裏,依稀有他以前俊朗的影子。

“還打不打?”郭樸緊追不放,鳳鸞難免要懷疑:“這牌,不是假的吧?”郭樸哈哈大笑兩聲:“打到現在,牌的真假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

鳳鸞把牌一張一張放在眼前瞅著,長平忍笑,郭夫人忍笑,郭樸笑得似登徒子。蘭枝和桂枝一起幫鳳鸞檢查牌,郭樸說反話誇她們:“真厲害!好似老賭徒!”

老賭徒!三個字震醒鳳鸞,她敏銳地一眼掃在郭樸麵上,郭樸迎上她的眼光,眸子賊笑兮兮:“鳳鸞,你是不融賬的吧?”

我!……鳳鸞嫣紅的小嘴兒嚅動幾下,又動一動,郭樸厚著臉皮道:“你想啐人?”郭夫人好笑站起來:“你們再玩,我要回去看看你父親回來沒有,”

鳳鸞就便送郭夫人,小嘴兒還嘟著,說一句:“我送母親。”郭夫人忍笑不止,扶著鳳鸞的手,不忘道:“樸哥,我的話,你不要欺負鳳鸞。”

“母親說的對,”鳳鸞分外感激,這一次她是體會到郭夫人的疼愛,感激涕零地把郭夫人送出去,在廓下還候了幾步:“母親慢走。”

上房裏點著燈,郭有銀已經回來,見郭夫人笑容殷殷,與平時不同,也跟著笑:“樸哥說了什麼惹你喜歡?”

“他呀,這孩子肯定會好,和鳳鸞在玩呢。”郭夫人不明白兒子到底在玩什麼,隻這樣說過。郭有銀笑一笑:“周氏叫鳳鸞?哦是了,樸哥總這樣叫她。”

郭夫人也一笑:“你有三個媳婦,倒不知道她們的名字?”這在古代也正常,閨名隻有丈夫知道,不相熟的女眷們都說得吞吞吐吐,何況是公公。

“汪氏叫金貴,曹氏叫玉珍,再加上鳳鸞,這三個人名字多好聽。”郭夫人一一再說出來,郭有銀還是沒有記住,隻對郭夫人道:“汪氏過幾天就回來,老爺子要你辦的事,你安排了?”

郭夫人麵上精明一閃而過,不動聲色地道:“放心吧,”再加上一句:“汪氏這個孩子,我喜歡呢。”

夫妻再沒有別的話,讓人打水來洗洗解衣要睡,郭夫人又讓竹香去瞧瞧:“讓公子不要久玩,玩久了傷神。”

竹香得了這一句話,好似拿著一大把子令箭,先去郭樸房外,明明見到大燈已熄,還是傳了這句話,長平噎她一句:“公子睡了我不敢打擾,夫人的話我明天回。”

把門簾子重重一摔,竹香後退兩步,背後全是北風。她沒有就此回去,又去鳳鸞的住處。沒走兩步要經過郭樸的窗下,裏麵嘰嘰噥噥肯定人是沒有睡,竹香有雞毛令箭在手裏,大著膽子隔窗說道:“少夫人,夫人說不要讓公子久勞神。”

裏麵的聲音一下子停止,郭樸問了一句出來:“什麼事?”竹香雖然在窗外,也欠著身子退後一步,低聲道:“夫人命傳的話。”

她這嗓音郭樸沒聽到,長平聽到心裏罵這多事的丫頭,進去回話:“夫人剛才讓傳話。”郭樸道:“你去告訴她,已經睡下。”

鳳鸞著晚妝,粉麵桃花狀隻在自己鋪蓋上坐著,衣服還是整齊。郭樸麵上分外有神采,長平看出來公子正喜歡,又在心裏罵竹香,無事多話,這些丫頭的亂主意,到現在還沒有打消。

長平出去,郭樸對鳳鸞繼續說下去:“不賴賬?嗯?幾時清賬目?”

“你的牌不對,”鳳鸞堅決不肯親,郭樸是她的丈夫,在她心裏有這個概念,可是閨中女兒多認為作丈夫的應該來親,女兒家是俯就的,鳳鸞雖然沒有接受過大家閨秀的教育,也不是輕薄人。

她不肯過來,郭樸又是一個主意出來,歎一口氣:“唉,欺負我這病人不能去就你,我不就你,你就不能就我一下,可憐我……。”

隻說到這裏有就效,鳳鸞扭扭捏捏手扶著榻上鋪蓋半站起身子,郭樸滿懷期望時,“噗”地一下,鳳鸞又坐回去。郭樸忍不住笑:“睡吧,看你那為難樣,你真會欺負我。”

風水輪流轉,郭樸現在說鳳鸞欺負他,鳳鸞無話可回,嘟著嘴表示自己對此話的不滿,解衣睡下。

長平出來找竹香,沒有見到,料想她就此回去步子也太快,就過去幾步找她。見竹香在鳳鸞的房裏,正板著臉對蘭枝和桂枝教訓道:“夫人說,公子不可以勞神,以後玩的事情,請少夫人節製些,回家一天,還沒有玩夠?”

下麵還有話,被長平擋下來,長平無聲無息出現在房門口,也板著臉:“夫人是讓你對公子傳話,還是對少夫人傳話,要是對少夫人傳話,明天一早請你來,當著公子對少夫人好好的說。”

這些家下人之間的彎彎繞,是瞞不過長平這個奴才。竹香麵上一紅,惱羞成怒對長平道:“夫人讓我傳話,要你多事!”

長平也較真起來:“那咱們一起去回夫人,看夫人怎麼說?”竹香不敢頂這個真,又下不了這個麵子,冷笑一下在蘭枝和桂枝身上掃過,再在長平身上掃過。蘭枝和桂枝不明白,長平已經大怒,他生氣就說不出好話來,冷惻惻地道:“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個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