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二章,看你一表斯文(1 / 3)

秦王愣在當地,腦子裏節節斷斷,難以轉過來。這真是寧遠將軍的夫人?到此時他覺得不對,他的隨從也覺得不對。

調戲郭將軍夫人?這個……。隨從看看秦王,秦王是無話可說。

“臨安,不必多作爭鬥,此地有衙門,送他們衙門裏說話。”鳳鸞見一幹子人眼睛全在自己臉上,又羞又氣又難堪。把袖子重重甩出,轉身進到房內。

臨安正好就勢下坡,護著少夫人出門在外,他也不願意惹事。眼前這幾個人又功夫不錯,張掌櫃的不來,臨安要落下風。

他誤會地以為是江洋大盜,因為功夫太好:“走,咱們見官去分說!”月色朦朧臨安也不怕,衙門口兒鼓一擂,怕他不出來!怕他生氣,就給銀子唄。

“好,咱們見官去!”秦王說得比臨安還響亮,把臨安嚇一跳。當登徒子的人還不怕見官,臨安今天見到一個。而且這登徒子調戲的,可是官眷。

留下兩個人看著院子,臨安隻有兩個人在身邊,怕路上出事情,又怕他們調自己離山,讓張掌櫃的多留人,又跟上幾個人去衙門,縣官升堂臨安以為無事,這還是在本省,記掛鳳鸞的他先回店裏。

鳳鸞沒有錯在等他,燈下喃喃:“這事兒,回去別對公子說。要是他知道,一準兒……。”臨安心想哪能不對公子說,公子要知道,隻會罵自己不打斷他腿。

先安慰鳳鸞:“少夫人不必擔心,咱們後天就到家。”出來使人再去衙門口兒看,張掌櫃的不耐煩:“有我在,你明天隻管放心走,明天我看著打!”

臨安無話回來,有這件事情出來他不敢睡,和衣抱劍坐在院子裏,讓家人們輪流值夜。來安很是羨慕,長平和臨安都是奴才中的傲氣人,但是他們很經心。

雞叫五鼓早早起來,鳳鸞心中有事的人,越是近家越是情怯。昨天夜裏夢到幾回郭樸,都背著身子不理自己。

把一個不能動的人夢成背側身子過去,鳳鸞心中越發惴惴不安,莫非是外祖父有靈來托夢,警告自己公子在生氣。

早飯過天不亮就出城,城門才開,守城的人打著哈欠抱著兵器:“這天兒,好睡覺。”可不是,春風中微薰暖意,馬車沒有奔多久,三奶奶先說熱,去了一件衣服,見鳳鸞顰眉獨坐一句話也沒有,馬氏心疼她上來:“有三奶奶陪你這一路,你怕什麼!”

鳳鸞隻一笑,又要再去想郭樸,見馬車後有馬蹄聲傳來,隔簾子看去,見幾匹好馬,中間一個人玉色衣衫,上麵繡著靈芝雲紋,腰間白玉帶,是上好的水頭,白淨麵皮容長臉兒,身上衣飾半舊不新,卻自有一段儒雅風度。

臨安瞠目結舌,鳳鸞不無鄙夷,這個人是微服的秦王殿下,昨天被送到衙門裏的人。

他好生生的出現在車外。

鳳鸞一行是快馬加鞭,秦王殿下座下是千金之駒,不費什麼功夫就追上來。見追上把馬步放緩隻隨著馬車旁邊走,不忘春光裏打一個哈欠,喃喃道:“一夜好睡,不知不覺誤了更次,咦,這不是昨天要打官司的小哥。”

家人們全臉上變色,這是怎麼了?縣官那裏塞了錢,告狀又有理,可這個人無傷無痕又糾纏上來。

臨安知道不妙,回頭走已經不行,再說他從衙門裏好生生出來透著古怪,往前還有大半天的路,可是隻能往前。

好在是大白天,官道上稀稀落落的總有人,不怕他怎麼樣。臨安悶聲不響隻管趕車,他不回話家人們也都作罷。

挑不起話頭的秦王暗暗好笑,小子,本王就這樣放過你不成?不行,得讓你說話!馬車行得飛快又好似作賊逃走的,秦王殿下在春風裏衣著飄飄,從容嫻雅縱馬跟在旁邊。

臨安隻偷看那馬一眼,見長腿細耳走得又快又穩,他猜不出是什麼來路,就更謹慎。

“祁二,咱們往前去可有什麼人家?”沒人理秦王,他轉頭和自己的隨從說話。祁二大聲回答:“這前麵幾座城,隻有臨城有個郭家還算是人物。”

鳳鸞幾個人在車裏仔細地聽,見這個俊秀登徒子哈哈一笑:“郭家,寧遠將軍是嗎?”祁二大聲回答:“正是!”

“這車裏不是有寧遠將軍的家眷,嘖嘖,寧遠將軍病臥在床,倒娶上三個妻子,以我看,隻怕是強娶的。”秦王說到這裏,過份地用手中馬鞭敲敲車廂壁:“小娘子,你們這樣趕路,是逃走嗎?”

臨安變了臉色,把馬車停下來。鳳鸞忍不住,在車裏惱怒回話:“我們是回家!”“少夫人,有奴才在,您不必理人!”臨安大聲接上話,車裏頓時沒有聲響。

“哈哈,小娘子倒讓奴才管住了!”秦王又是一樂。

馬車停在官道上,臨安衡量自己的人,肯定是打不過這幾個人。見來安紅著眼睛,他的騾子也給了趕車的後來,來安和臨安坐在車轅上。

“你老實些!”臨安斥責來安一句,來安還不服氣,梗著脖子強著道:“我和他拚了!”

“哈哈哈,寧遠將軍郭樸的家人,倒這麼蠻橫,他一個病人娶三個老婆,比好人還要多,難道不讓人說?”秦王又是大笑幾聲。

臨安心中一凜,公子在京裏正打這個官司,好人還有娶不上老婆的,公子沒法子同房還一娶三個。說風流他不是,別人隻能說他強迫。不然,哪有人願意嫁給病臥毫無風情的人?

“先生,我家將軍病臥在床,少夫人為他燒香請願,我們是回家去。大路朝天各行一邊,先生有話,請到家裏對將軍說!”臨安不卑不亢地回秦王的話。

秦王揚鞭笑得自有風流,對車裏不懷好意瞄了一眼,這一眼看得臨安血往頭上湧,又克製自己不能動手。

“去就去,你當爺怕郭樸!”秦王手中黃銅鞭梢兒輕舞幾下:“奴才們,”幾個隨從齊聲道:“在!”

秦王笑逐顏開:“走,咱們去會會郭將軍,我還就不服氣,他倒有三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說過這話,他打馬邁動腳步先行幾步,臨安在後麵對車裏施一禮:“少夫人,這一路上請不要說話。”

“嗯,”鳳鸞又羞澀一回,自己在難為情。

接下來的路臨安覺得難走,他趕快幾步,後麵一行人不費什麼功夫就追上來;他走得慢,秦王等人又放慢腳步,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有點兒事情。

春風穿林而過,又有日頭打在身上,秦王詩興大發,暗笑自己又頂著“登徒子”的名聲,漫聲吟道:“玉肌冰骨,自清涼無汗,呀,繡簾兒你幾時開?”

臨安緊咬著牙,蘇東坡的玉肌冰骨詞裏的確有繡簾兒這三個字,可下麵你幾時開,你亂改蘇軾詞嗎?

馬車又快又穩地行駛著,車上大紅大綠色簾子難免飄來動去。鳳鸞怒目瞪著簾子,再想想秦王剛才的話,這個人登徒子!

“奴才,咱們也算是一路行走,等到你家,還要做個客人,你要做個主人,怎麼半句話兒也沒有?”秦王隻和臨安找話扯,臨安不理他。

秦王自說自話:“小奴才背後難道沒有三言兩語,來,對爺說說你家將軍三個老婆是怎生娶的,哪一個自願,哪一個不肯,哪一個又最嬌媚,”

鳳鸞聽到這裏麵上漲紅,不往外麵看,也覺得他說到嬌媚的時候,眼睛要往車裏看。旁邊的馬氏冷笑,覺得三奶奶勞苦功高。要沒有三奶奶跟著,路上早就讓輕薄了去。三奶奶為少夫人作證,要給多少堵口錢?

“嘖嘖,廢人還有三、兩個,那天下男子難怪無妻?”

“遇到爺是你運氣好,要是有情願不樂意的隻管說出來,爺幫你一把。”

外麵這些話不時出來,車裏的人全聽呆。鳳鸞是把郭樸當成自己丈夫來看,一生一世要在一起,她聽到這話誹謗郭樸的話心如刀絞,牢記臨安不讓她說話,鳳鸞隻能眼珠兒盈睫。

三奶奶馬氏是目瞪口呆,在她眼裏郭家就是最大的。上麵還有皇帝不是嗎?可三奶奶夠不著。她在郭家幾十家,眼睛裏看得清楚,郭家不是金就是玉。今天出來一個把郭樸狠狠說上的人,三奶奶聽呆住。

蘭枝和桂枝不安地左動一下,右動一下,感覺風雨欲來。

秦王挑釁半天,隨了他自己的隨從,別的人都不理他,也乖乖閉上嘴,給了別人近半個時辰的安靜。

這安靜在別人不知道他真實含意的情況下,好似風雨前的平靜。

中午在路邊兒野店裏打尖,臨安覺得手臂沉重發酸,他不敢掉以輕心,讓一個家人去店裏安排座位,餘下的人全護著鳳鸞下車。

圍得水泄不通中,鳳鸞緩步下車,抬眼越過家人麵龐看到旁邊微笑的秦王。這個人一表斯文,怎麼看也不是壞人,可是說那些公子壞話,這是個大壞蛋!

她憤然上來,放開蘭枝的手,對眼前擋著的一個家人怒目:“讓一讓!”家人不由自主讓開,鳳鸞緩步隻走一步,左手邊是家人們和趕過來的臨安;右手邊是馬氏和丫頭們,鳳鸞輕挽羅衫盈盈施了一禮。

再站起來時,她冰眸有寒,緊緊抿著的嘴唇因為緊張顫抖幾下才開口,一開口卻是堅定無比:“先生,看你一表斯文,應該是會念書知理的人,怎麼口出狂言,又出惡言!我臨城周氏,是自願嫁與公子為妻。房中還有兩位姐姐,也是自願而嫁。先生,”

她眸子中閃著怒氣,腦子裏再搜不出什麼話,又是一句:“你一表斯文,”穿得那麼錦繡,係的又是白玉,真是有辱了這日頭光下,發著淡淡光澤的上好白玉環。

“可惜了這白玉環!”鳳鸞怎麼想,就怎麼說出來。秦王被她說得一愣,見美人兒轉身扶上丫頭的手,家人圍隨下往店中去。

秦王也是聰明人,才會在微服出京遇到數次劫殺後,把鳳鸞一行當成圈套。這麼聰明的人,舉一反三的聰明人,硬是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郭少夫人罵自己有辱斯文。

先生,你一表斯文,這話足夠難聽了,字麵上挑不出來一個髒字。集鳳鸞的所有學識,外加聰明才智,她隻有這一句罵人的話:“可惜了那白玉環!”白玉環多幹淨,比你的人好太多。

秦王嗬嗬笑起來,還會罵人!野店外微風吹木葉沙沙作響,秦王輕笑問人:“郭將軍在京裏的官司是什麼?”

路上邸抄隨時送到,秦王也聽說寧遠將軍被人告到京裏大理寺,以勢壓人,強娶民女。

“回爺的話,說他娶的妻子均不是自願。一個姓汪,汪氏說是他用錢買的;一個姓周,周氏據說以前訂過親,說寧遠將軍回到家後周氏就退了親嫁給他;還有一個姓曹,隻說和病人不般配。”

程育康自以為精明的把曹氏放在最後,也沒說上什麼。隨從一一報給秦王,秦王好笑:“去打聽打聽這一個到底是誰?”

懶懶打一個哈欠,這有辱斯文的人好笑一下:“爺不想進去,弄點兒吃的這樹蔭下麵看野花。”

被搶白一頓後,秦王認為自己應該知趣地呆在外麵,免得郭少夫人又說自己,“你一表斯文”。

野風帶著花香不時拂過,官道上再現出臨安一行人時,已經不見那“對不住白玉環”的身影。臨安鬆一口氣,鳳鸞也鬆了一口氣,她顰眉微嘟了嘴,繼續想著郭樸……

天色剛蒙蒙亮,一個家人快馬到大門前,小跑著到郭樸房中。郭樸房中昨夜睡的是曹氏,方起在自己收拾鋪蓋。

“還要聽故事嗎?”燭光高照在郭樸身上,他好脾氣地問出來。曹氏回身恬然一笑:“晚上是汪氏在這裏,您那故事省省給她聽吧。”

轉過頭把手上花卉蝴蝶的綾被又疊一道,曹氏心中總是異樣,最近公子和氣許多,而且帶著客氣,甚至有些討好。

發現這幾絲不同情緒的曹氏沒有多想,她沒有看到身後郭樸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等到官司結束,要你這賤人好看!

郭將軍沒做過酷吏,也見過幾種酷刑,是軍中審奸細時他見過。當時覺得殘忍,隻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伏,寧死也不願意嚐試刑法。對曹氏深恨的時候把酷刑想起,恨不能立即就用到曹氏身上,讓這個賤人生不如死。

殘廢之人娶三個老婆,外麵人已經認為是笑話,有閑話說郭公子眼睛看著,急成沒奈何。程良康告到大理寺,郭樸在京裏又成一個笑話。不能幹事兒,還學人裝風流!

書信中也有這樣的閑話說給郭樸聽,郭樸深恨的就是“裝風流”這一句話。有誰知道病人的苦?好人不會明白。

想著曹氏已經收拾完,大的鋪蓋等小廝們送回房,她抱起自己的枕頭含笑:“公子再睡會兒,我回房去。”

這一個人是明**人,她愛著一件淡淡青色錦襖,青色淡得幾看不到,幾枝子疏竹外加黃花,平白站在那裏,就是黃花一朵。

呸,隔日黃花,黃花隻怕不在!郭樸心裏這樣罵,更帶笑容,曖昧地道:“你又丟下我,我不許你走。”

不明就裏的曹氏撲哧一笑,雖然她心有別人,可事實郭樸是她丈夫。有些殷勤舉動,曹氏異樣過也不能一臉憎惡。

再說郭樸有心穩住曹氏,竭力討好著她。郭大人一麵討好一麵心中惡心,這個女人還是自己明媒正娶到家裏,還是從郭家大門裏進來。賤人!

心裏罵得越凶,麵上越是不舍,郭樸有幾分像孩子:“要你留下陪我!”伸手不打笑臉人,心有所屬的女人對於別的男人殷勤,也能接受幾分,當然她接受過,繼續去心有所屬。

“我要回去梳頭,”曹氏被這一陣子的溫水煮得沒有警覺,她隻抿著嘴兒笑:“汪氏來看到我這打扮,她不笑話我,我走了呀,汪氏會來陪你,對我說過的故事,千萬別說給她聽。”

曹氏小小表示幾分醋意,抱著枕頭一走一笑顧去了。

門簾子落下遮住這賤人身影,郭樸笑容一下子沒了,對著描金衣櫃旁看一眼,那裏有一個地方,放著鳳鸞睡覺的鋪蓋等物。

鳳鸞這死丫頭,幾時才回來!門簾子在銅鏡中輕動,郭樸忙堆上笑容,以為是汪氏到來。要說他也不容易,病到這個份上還要和人打不完的機鋒。

長平大步進來,滿麵春風道:“少夫人上午就到家。”郭樸大喜,見到鏡中長平笑容加深,沒好氣嗔怪他:“你笑什麼!”再道:“去備鳳鸞愛吃的菜,在外麵肯定吃不好。”

把長平攆出去,郭樸一個人喜滋滋笑著,前麵回來的家回過話,鳳鸞是為給自己還願才離的家。

郭樸長長地出一口氣,鳳鸞,你總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