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七章,好心眼兒的鳳鸞(1 / 3)

忽然起變故,鳳鸞嚇得後退好幾步撞到門板上“啪”地一聲;而素來膽子壯的汪氏“媽呀”尖叫了一聲,是驚魂未定!

院中桃花大放,薄薄的粉紅色有如蟬翼。在春風中,給地上帶來數點嫣紅落花。嫣紅落花旁,石子路上還有幾點紅色,是曹氏麵上的胭脂碰擦在上麵。

她一邊麵龐按在地上,看上去有些扭曲,人雖然明白,卻還垂死掙紮:“為什麼這樣對我!”郭有銀冷笑,一直老實和氣的這個人冷笑。走進兩步,袖子取出一個東西抖開,原本想心平氣和說一句話,話到嘴邊成了大罵:“賤人,吃裏扒外,不守婦道的賤人!”

他氣得什麼也不會說,隻會說這幾句。

曹氏不用看公公手中的狀紙,也明白程育康吃了大虧。她心一橫,大呼道:“汙我罪名,要有證有據,要定我罪名,找我父母來!”

“賤人,你還敢嘴硬!”郭有銀氣得太狠,素來溫和的他重重幾腳踢去,不分輕重地踢在曹氏麵上,曹氏嗚咽幾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鳳鸞和汪氏都驚恐萬狀,兩個人本能地互相看了一眼。這個時候她們怎麼會互相去看,不知道,反正本能地去尋找對方的眼睛,對視上一眼,發現對方都在害怕。

外麵的呼聲傳到房中,靴聲囊囊出來滕為洵。汪氏又驚嚇一下,隨即湧上心頭的不是喜悅,而是一句話,曹氏完了。

這個微黑麵龐的將軍走出來,光看上去就是英武過人,帶著武人的魁梧體魄。他輕蔑地看一眼按在地上花零葉亂的年青婦人,雙手抬起往上一拱:“誣告郭將軍的案子由秦王殿下密折直呈皇上,又捉到當事人程育康,大刑之下已經招供,他是你的奸夫,受你挑唆,去京中誣告!”

明如晨星的眸子帶著寒光在曹氏麵上一轉,滕為洵壓根兒不仔細打量,倒是曹氏心中寒了又寒,嘶聲狂問:“他呢,人在哪裏?”

兩個家人按著她,也阻止不了曹氏的扭動。見她出這樣的醜態,郭有銀氣得反而後退一步,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人!”

他不是個習慣打人的人,隻氣得怔著,身子冰涼一動不動。

郭老爺子重重哼上一聲,麵上全是陰霾。郭夫人麵掛嚴霜,嘴唇囁動幾下,還是罵了出來:“賤人,我家不曾虧待與你,你怎麼能作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情!”

曹氏仇恨地看著這裏一切人,眼光在這院裏一個一個掃過來,迎上郭夫人的罵聲:“不曾虧待?你們拆散別人好姻緣,還說什麼不曾虧待!”

“你的好姻緣,你家父母可知道!”郭夫人一句話就把曹氏的話駁回,曹氏紫漲麵龐說不出話來,卻又不甘心不說,隻急得身子亂動不停,心裏尋著自己有理的話說。

郭夫人怒聲再罵:“你有好姻緣,為何不在成親前對你父母去說!你有這樣厲害,會上京裏告狀的奸夫,為何不去京裏告你的父母,說他們拆散你們的好姻緣。”她罵聲不絕:“不守婦道的賤人,不守規矩的的賤人,”

“婦道?規矩?”曹氏說不出別的話來,卻為才入耳的這幾個字悲憤填膺。她痛聲高呼:“什麼是婦道,什麼是規矩!”

耳邊再傳來的,是郭老爺子渾厚傷心的蒼老嗓音:“把她押下去,這個人反正是丟了,咱們開祠堂,請曹三爺和三奶奶來,親眼看著她沉豬籠,洗清我們家這羞恥!”

“撲通”重重悶聲響過,是汪氏坐在地上。再來上一聲“撲通”悶響,是鳳鸞坐在地上。鳳鸞呆呆地想得慢,反而後麵才坐下去。

臨安從她身後走出,低聲道:“公子請您進去。”鳳鸞得了這一句,這才想起來自己不用在這裏看。她跌跌撞撞手扶著門起來,又跌跌撞撞往房裏去。

郭樸擔心得不行,見鳳鸞麵色發青,嘴唇都驚得發白,直到床前一下子坐在放鞋子的踏板上,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要殺她嗎?”

“臨安,倒熱茶來,”郭樸罵臨安:“你不知道請少夫人先進來,由著她在外麵看。”又心疼地對鳳鸞道:“小傻子,你為什麼一直看著。”

熱茶過來,鳳鸞還是渾身顫抖個不停,對著送到麵前的熱茶,忽然一聲悲號,雙手掩麵大放悲聲:“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殺她?”

其實自己心裏知道是白問,曹氏的罪名是與人有奸情,這在古代是必死的罪名。而且,也沒有人救她。

郭樸靜靜聽著,臨安手捧熱茶一動不動站著,外麵有響動,又有人說話聲,是什麼,郭樸都沒有去聽,他的耳朵裏隻有鳳鸞的哭聲,眼睛裏隻有鳳鸞受驚嚇的人。

不知為什麼,鳳鸞沒有哭太久,也許心中明白這不是自己哭的時候。“滕將軍,有勞你走這一回,”郭老爺子的洪亮嗓門重新響起,鳳鸞驚了一顫,掩麵的雙手慢慢滑下,且疑且驚且擔心。

原來剛才那英武的人,是特地從京裏趕回來給郭樸撐腰。

郭樸忽然五味雜陳,他本不是個狠心的人,也沒有做過惡霸的事。他對曹氏絕不同情,卻麵對鳳鸞時,油然生出一種擔心。

在祖父等人進來以前,郭樸低聲隻說一句:“你不負我,我不負你。”這話聽在鳳鸞耳朵裏,好似被打中一下。

身後腳步聲響,不容她再想下去。郭老爺子等人出現在門口時,郭樸沒有看他們,還在深深在看著鳳鸞,柔聲道:“在自己房裏歇著吧。”

大步來到的滕為洵一愣,這樣的嗓音分明代表著郭樸的柔情。原本他對郭樸的另外兩個妻子沒打算細看,現在聽到這句話,滕為洵停住腳步,認真謹慎地對眼前周氏打量幾眼。

郭樸看到滕為洵的眼光,與他碰在一處。郭有銀對著鳳鸞格外有笑容,笑聲也很響亮:“祖父和母親都說你辛苦,我也來慰問一聲。”

心中又驚又怕的鳳鸞轉而浮上羞容,羞怯怯占上風的她欠身子行禮:“不敢。”郭樸再微笑吩咐她:“你去吧,去歇半天。”

鳳鸞低低應一聲:“是,”半轉麵龐宛轉回眸,再轉身悄步走到門簾處。臨安打起門簾,鳳鸞手扶門邊又回頭看了一眼郭樸。那眼光中有關切,有擔心,有……。就此出去。

房中的人都看得清楚,郭老爺子又要嗬嗬笑,而郭樸是鄭重感謝滕為洵:“多謝`!”隻是兩個簡單的字,包含郭樸全部的感情。

“你我兄弟,何必多此一舉!”滕為洵還是有疑惑,他本以為郭樸的三個妻子全是強迫的。有人去告,其實不少人是相信的。

而今天見到的周氏鳳鸞,那飛流關切的眸子中泄露情意,分明是已經喜歡上郭樸。至少,有一份情意在。

床前送上扶手椅,大家坐下,又送來上好的香茶。茶霧蒸騰中,滕為洵忍不住問出來:“兄弟,這周氏是你以前的妾室?”

他也這麼猜,秦王來也這麼猜。郭樸先是為鳳鸞不平,再一想這句話是他自己的心酸,他壓抑住心裏難過,盡量心平氣和告訴滕為洵:“兄弟我以前糊塗,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鳳鸞,”他稱呼習慣了,脫口出來鳳鸞的名字。

滕為洵一笑:“哦,這是個好名字。”郭樸被笑得莫明臉通紅,再告訴他:“是本城的人,以前就見過。”

用這句話就遮蓋過去,滕為洵微微一笑:“我看是個不錯的人。”他到此時心中後悔,才明白問及周氏是郭樸以前的妾室,其實不是看輕這個叫鳳鸞的女子,而是看輕的郭樸。

趕快想幾句京中風貌遮蓋過去,滕為洵才慢慢說起來這官司的事情。

“原本在大理寺拖著,郭伯父又及時趕到,帶去三位弟妹的婚契,算是有力的證據。那幾個潑皮看著這官司打不贏,存一個走的主意。你想,我哪裏能放他們走!”滕為洵說話擲地有聲,麵上更顯堅毅:“他們玩陰的,我也玩陰的,讓幾個兵把他們黑夜裏綁走,沒有打,就是明白告訴他們,登聞鼓不是好擂的,這官司不定案,他們哪裏也去不了。”

他眸子深深地看著郭樸,語重心長地道:“兄弟,我看周氏是個不錯的人。不要怪當哥哥的說話難聽,有一個能侍候你的就可以了,要是再不如意,再挑幾個丫頭。”

郭樸長歎麵上更紅,滕為洵再道:“我說這些話就是告訴你,那個叫程育康的小子是急紅了眼和你爭女人,看來一定是真情。我把告狀的潑皮安排好,再去找程育康,怎麼也找不到。要不是找他又花了功夫,這官司早就了結。”

“要沒有滕將軍,這官司咱們輸定了。”郭有銀又恢複他老好人的麵龐,隻是嘻嘻感激著。郭老爺子和郭夫人互看一眼,一起對滕為洵拜了下去。

“哎呀,這可使不得。”滕為洵急得雙手直擺,他身手敏捷,一下子跳開避到一側,急急道:“老爺子請起,伯母請起。”

郭樸強忍住淚水,這是為的什麼,全是為的自己!他的這種情緒,身為父親的郭有銀注意到,伸出自己寬厚的大手撫一把兒子麵龐:“樸哥,你不要多想。”

在鬧著行禮的郭老爺子、郭夫人和滕為洵注意過來,三個人推辭的不再推辭,客套的不再客套,一起來看郭樸。

淚水模糊在郭樸眼中,透過這淚水,是四張俱有笑容的麵龐。郭夫人為兒子擦幹淚水,郭樸哽咽道:“我,何德何能……”

“樸哥!”

“兄弟!”

四個人一起打斷郭樸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郭樸閉上嘴,與四個人含笑的眼光對上,忽然衝口出來一句:“讓褚先生去看看鳳鸞,她經過這些,一定很怕。”

“哈哈,”房中傳出來輕快的笑聲,郭夫人對滕為洵笑著道:“我去看鳳鸞,再去安排酒菜,難得你遠路而來,請多住幾天。”

滕為洵身姿挺拔,帶著自然的笑容道:“伯母太客氣,我此次來,是大帥府上也交待,在這裏盤恒數日。”再麵對郭樸道:“大帥不在京中,大帥夫人給你關切的很呐。”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些更讓郭樸舒心。他不再傷感地淚流,而換上笑容滿麵,和滕為洵有說有笑:“思明來信說兄長又生一女,真是讓人羨慕。”

郭夫人帶著輕鬆的笑容,出來去見鳳鸞。

鳳鸞回到自己房中,就坐在榻上發呆。蘭枝和桂枝一左一右伴著她,三個人都是嚇得麵色蒼白。

郭家的丫頭說一句:“少夫人麵色不好,家裏現成有醫生,請來看看。”鳳鸞不讓她去:“別為了我驚動人。”

丫頭們隻能作罷,給鳳鸞倒熱茶,取她最喜歡的茶果子壓驚。

春風輕輕撞動半開的窗戶,窗外春意濃,也解不開鳳鸞心底憂愁。這憂愁全為曹氏而發,又要憂愁郭樸在生氣。

好似綠意迎人本不錯,又有桃花惹春愁。

“唉……”鳳鸞歎氣,曹氏喜歡的另有別人,這一出子好似戲文。其實在鳳鸞的心底深處,她一點兒也不認為曹氏有錯。

數點漣漪就此染開,原來公子是病人,原來公子和別人的丈夫不一樣,原來公子他……鳳鸞大徹大悟地明白了。

可是,還是願意守著他。“霍”地一聲,她惶惶然起身,心底想的什麼?要去告訴郭樸,要去告訴他自己喜歡他。

門一打開,笑容可掬的郭夫人站在那裏,舉手正要拍門:“鳳鸞,好天氣不必關門。”見到門虎地打開,把郭夫人嚇了一跳。

身後這才傳來丫頭們的呼喊聲:“少夫人哪裏去。”

鳳鸞張口結舌對著郭夫人,麵上有紅有白,以為別人全看破自己的內心。郭夫人擔心起來,趕快喊人:“快請褚先生,”又去拉鳳鸞的手:“你怎麼了?”

沒辦法,鳳鸞總似一個孩子,一旦真心喜愛她,都以為要關切她。

“母親,我……沒事,”鳳鸞還是把話咽下去,垂下頭麵上染的不是紅暈,而是片片如杏花的春意。

抬一抬眼眸想到曹氏,又怯生生,把郭夫人心疼的不行。她不聽鳳鸞的,把鳳鸞往房中帶,讓她坐下,再使喚丫頭:“快取熱巾帛,熱茶,讓廚房裏熬參湯,樸哥要好了,把你累病了,樸哥才不願意。”

“母親,”鳳鸞羞得難以張口,她心知不能對郭夫人說自己的心裏話,麵對她的一番熱情又不能不說,就成了張口話難出。

房中熱絡起來,郭夫人一個勁兒地撫慰鳳鸞,丫頭們跟著都動起來。桂枝見到說話最難聽的竹香端著大銅盆送熱水,忙到房外攔下她,不客氣地接過來,與竹香對一個眼神,不無得意地道:“不敢有勞,我自己送進去吧。”

竹香被打劫,原地站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丫頭也上去了!

褚敬齋飛快地來到,見郭夫人在,他有些愣神。郭夫人若無其事地對他道:“褚先生,鳳鸞像是受了驚,你快給她看一看。”

“好,”受冷遇多時的褚敬齋受寵若驚,幾步就到鳳鸞身前,蘭枝送上椅子,幫著褚敬齋擺開東西,好奇看著他診脈。

醫生診脈大多是一本正經,獨褚先生是眉頭緊皺,郭夫人因此目不轉睛看著,蘭枝也歪酸了脖子。

總算,先生有一句話出來:“少夫人先天底子好,但是還要補些滋補的藥,方便以後……”話到這裏,褚敬齋舌頭打了一個彎,頓一頓,對郭夫人笑得別有含意:“夫人您是明白的。”

郭夫人失笑,這位先生誤會錯意思。但是她很喜歡,自郭樸病好,她總算又這樣真正喜歡了,起來喊褚敬齋:“家裏滋補藥材都有,你隨我來看一看,”

見褚敬齋還呆站著,郭夫人手上帕子給他搖一搖:“先生,你不能光給鳳鸞補,也要給樸哥補一補,你說是不是?”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帶著郭夫人的幾個丫頭。房中主仆五個人全麵麵相覷,就是郭家的丫頭也不懂,眸子裏傻乎乎要問鳳鸞:“先生說以後怎麼樣?”

鳳鸞嘟嘴:“他說話我從來聽不懂。”就這樣丟下,鳳鸞讓蘭枝去看郭樸還有沒有客人。蘭枝去過說有,鳳鸞隻得安心房中坐著。

隻坐了一會兒,見廚房上的人送來熱氣騰騰的雞湯:“夫人說,少夫人要點補。”鳳鸞紅著臉讓人收下,禮貌地問一句:“祖父、父親和母親那裏可有沒有?”

“老爺是才回來,這湯是預備老爺用的,先送給客人,又送給老爺,老爺說少夫人受驚,先給少夫人送來。”廚房上的人眉開眼笑添加一句:“少夫人,您這是可是頭一份了。”

郭家的人非常在乎郭樸這個兒子,在乎郭樸這個孫子,這一點鳳鸞嫁過來數月十分明白。撥動小調羹,旁邊桂枝喜滋滋布菜:“我就說,咱們的好一定有人知道。”蘭枝不忿:“怎麼不是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