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九十六章,返鄉(1 / 3)

孫季鋪把話聽過後,也覺得這事透著奇怪。對房中的碧玉碗兒等物一一瞧過去,又要笑:“是你房裏太富貴,把人嚇跑了。”

郭樸拉下臉:“季鋪兄,再笑話人就不對。”孫季鋪再嘿嘿幾聲,見郭樸要惱岔開話題。因這怪事震撼到,一時無別的話,隻再說郭樸以前的事:“你這衣著鮮亮人睡到半夜,為什麼早走?”

“你怎麼知道我早走,你在下麵巴巴的為我看門不成?”郭樸也恢複嘲笑,反過來笑他:“我曉得了,那頭牌是你相好的,你睡過,所以梗在心裏。”

孫季鋪又大笑:“不是我,是楊英!他在樓下守你半夜,說一定要弄清楚你幾夜幾回,不想你半夜走了,他睡到天亮才起來,回去誤了點卯被罵,又怪你不喊他。”

“我不知道他在候我,怎麼喊他!”郭樸回想起來就想笑,孫季鋪又問:“一夜幾回?花了大把銀子,難道白花?”

對麵是個男人,打死郭樸也不能承認自己不會,他擺出得色來笑:“這個嘛,”孫季鋪支著耳朵要聽,郭樸笑:“不能告訴你。”

“不說拉倒!”孫季鋪閃了個空,有些悻悻。郭樸笑道:“怕你打聽了,又去哪裏騙人銀子。”孫季鋪又哈哈:“你郭大少的褻褲,都有人打賭是絲織還是絲綿,讓你猜著了,我是想和人打賭騙幾個錢來著。”

郭樸再摸鼻子:“軍中還有王孫公子,怎麼眼睛隻瞅著我。”他嚴肅地問出來:“以前我有這麼招搖?”

“不是你招搖,是你旁邊的那一個太招搖,那個叫什麼來著,於還是虞?”孫季鋪好笑:“有個工部侍郎的爹,再有幾個親戚在京裏,好像他是王孫一樣。你笑我也要說,滕思明對我說了,說你和死魚不好了,哈,這名字真不錯,你對我說說,難道就為你病了,朋友全不要?”

郭樸對他笑:“好著呢,上個月在京裏,才和他把酒言歡。”孫季鋪納悶:“這滕思明怎麼謊報軍情,這算什麼消息。”

“你比女人還嚼舌頭,他也一樣,屁大點兒事都對你說,”郭樸覺得麵上無光,索性要罵人:“我現在求你辦事,你少刺我幾句,再說我不求你。”

孫季鋪做忍氣吞聲狀:“我怕了你,我不說了,你來說,你要做什麼?找到你家少夫人,是上枷還是上銬?”

“上…。銬?”郭樸道:“虧你想得出來,過來伸耳朵,我慢慢告訴你。”孫季鋪不肯,他原本是將軍坐姿,屁股隻坐三分,現在往後麵坐:“兩個男人太親近,這名稱不好。”

郭樸心知肚明,話到現在覺得和他熟得不錯,問道:“你也不喜歡虞臨棲?”孫季鋪一直說話直,此時狡猾地道:“不,我是不喜歡你。”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一笑,郭樸走到外間交待小廝:“我們說話不要打攪。”再來坐下,愁眉先想一想,孫季鋪忍住笑,打算聽他說什麼。

郭樸先是沉思,從額頭到眼睛裏,沉思濃而又濃。他的手指也帶上沉思狀,是輕敲手邊的扶手。

就是軍情大事,好男兒不過如此沉思。孫季鋪要笑不敢笑他,等得不耐煩時,肅然道:“追妻是大事也。”

“去你的!你笑話我。”郭樸聽話聽音,馬上清醒還他一句。孫季鋪哈哈笑:“你想不好,我為你說吧。反正兩件事,一,她離開另有隱情,這個另有隱情中有兩個結果,一是她心裏有你,你還要也不要?二是她心裏無你,或者是離後……。這個這個,”

孫季鋪的停頓,郭樸也能明白,翻臉又要罵人,孫季鋪拍拍自己胸前:“老子翻臉一樣不客氣。”這動作阻止郭樸接下來的動粗,隻粗聲粗氣罵了一句:“你少放屁!”

“我說郭大少,我可是看在滕思明的麵上,才對你如此忍耐!”孫季鋪先翻臉:“老子管你這一方治安,歸由京中管轄。換句話說,就是你大少是一品大少,我也是先抓後到京裏打官司!”他笑得狡詐無比:“你得罪我不要緊,我抓你半年,等你京裏來去打過官司,可耽誤你從軍。”

郭樸緊緊抿起嘴唇,又換來孫季鋪一場嘲笑,聽上去活似喝彩:“好啊,大少這一閉嘴,還有當年嫖的俊模樣。”

“我會急的,”郭樸被弄得哭笑不得,不回話不好,這樣給他一句。再怒目起身,深施一禮:“請兄明言!”

孫季鋪微微一笑,他知道郭樸是動了真心,當下不再玩笑,直來直去的道:“說白了,兩個結果,兩種心思。兩種結果一是她有說得過去的原因離開,二是她沒有值得你原諒的原因離開。兩種心思,一是找到她後心裏還有你,二是找到她後心裏無你。”

見郭樸麵上扭曲,孫季鋪歎氣:“你要還是不要?”

他索性把話直說,免得以後信來信往的太麻煩。兩個男人都是戰場上走下來,決勝之計都有自己的直覺。孫季鋪說出這一番話,是有預感那個周氏必會回來。

人的直覺,有人是非常相信。

眼前不說清楚,等郭樸從軍後再通信問他結果,那隻怕是一年半年的才通上一封信。孫季鋪出於謹慎辦事,不顧郭樸的難受,先把結果說個明白問他意見。

出乎孫季鋪的意料之處,郭樸麵上淚水潸然而下,孫季鋪張口結舌,他是勸不好人的硬漢,隻會說:“何苦來,是她不要你。”

“不!”郭樸明知道落淚丟人丟到爪哇國,淚水還是忍不住的下來。他邊拭邊流淚,越拭越多,不再拭淚以手覆額泣道:“我有什麼不好?”

最傷害郭樸的,還是鳳鸞不說一句原因的離去。這種傷害由盧家而起,小城裏長大的郭大少,從小到大人見人愛,出一次門用鳳鸞母親顧氏的話,好似發洪水。他屢屢感覺被拋棄,這才是最傷害他的地方。

孫季鋪哪裏了解這個?他目瞪口呆喃喃:“她不要你,你也不要她,你大少是什麼人,穿條褻褲也不要布的,”

郭樸要笑又笑不出來,打斷他道:“你怎麼知道?”孫季鋪見分開他的心思,嘿嘿道:“你的小子洗衣服,我們不都看到。我賭你沒有一條布褻褲,贏楊英五兩銀子。楊英奇怪,說布褲最舒服,他一定要和我賭你有布褲不說,為顯擺才穿絲織的。後來你的小子一條布褻褲也不洗,他無奈認輸給我五兩銀子,打心裏恨死你,叫幾個兵偷走你兩條褲子,你還記得?”

“我……就這麼不招你們喜歡?”郭樸尷尬得要死,軍中窮苦出身的人多,包括小些的家庭出身的人,他們自成一幫,而且人不少。升官後不要窮苦出身的人,必竟是少數。相比之下,虞臨棲貴公子總是落單。

這其實也是虞公子格外和郭樸好的原因之一,不過他們兩個人以前都沒有發現。虞公子以為自己是愛郭樸的才,郭樸以為虞臨棲可交。其實是孤單所致,虞臨棲才和郭樸更好。

舊事重提郭樸難堪,孫季鋪打個哈哈:“所以說,你大少是什麼人,楊英他們偷走你的褻褲,研究半天,說這褻褲還當得出來銀子,他們更恨你,有錢也要找你借錢不還,就是這個原因。”

郭樸真是服了這些人,原來背後這樣看自己對自己,隻能書歸正題:“還是說正經話吧。”孫季鋪巴不得他有這句話,道:“我來問你,周氏可有可能被人掠去,遇到壞人?”

“自她去後當日,父親就尋邱大人四處搜尋,又去省裏送不少錢讓人暗中查訪,你問你先到的兵,這最近無有大案。”郭樸回答過。

孫季鋪手撫著下頷:“也是,那我來問你,要是她有說得過去的原因,但是她心裏不再有你,你還要也不要?”

“季鋪兄,她有說得過去的原因離去,怎麼會心裏不再有我?”郭樸把孫季鋪問倒,孫季鋪眸子凝重起來:“這也有理,那我問你,要是她的原因不中看,你還要不要她?”

郭樸一聽這個火冒三丈,手重重一拍扶手:“要是她原因不中看,又……”他痛苦地道:“這原因不好,她又嫁了人才回來,季鋪兄,我怎能咽下這口氣!”

這次輪到孫季鋪理智的勸他:“原因不好,又嫁了人,咱們收拾她,談不上咽不下這口氣!”他寬慰許多:“真的是人不好了,反而好辦。我拚著以後不和你交待,也容不下這種人!隻怕一條,她另有隱情,厚樸,你不得不原諒她,哎,你哭什麼?”

郭樸泣不成聲,麵龐垂在手上:“好男兒不輕垂淚,可季鋪兄,要是有人逼走鳳鸞,要是有人……我決不饒他!”

孫季鋪心中暗暗難過,麵上裝著無事人:“你小子打過幾仗,又無政敵,誰會幹這種事。”話說到這裏見郭樸茫然,孫季鋪先帶出來幾句,半開玩笑道:“要是盧家倒有可能,要是死魚也有可能?”

“為什麼你猜臨棲?”郭樸雖然不笨,也還想不到虞臨棲身上:“要是盧家也有可能,隻是他們家知道我好了,並沒有來尋我。”

孫季鋪一笑:“或許先逼走你的人,等你心中痛苦時再尋你,你等著吧,要是盧家幹的,隻怕一年之內必來尋你。”郭樸對於“政敵”幾個字不關心,孫季鋪也不再提。

郭樸恨聲道:“就算是盧家做的手腳,我……要狠打鳳鸞一頓,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信我。”這咬牙切齒樣子如對大敵,孫季鋪“撲哧”一笑:“好好,那咱們說定了,在我管轄範圍之內遇到這個周氏,如果她有隱情,又心中有你,不管她嫁不嫁人,我把她拆散了。”

下一步,郭樸起身拜倒在他膝前:“多謝季鋪兄。”

有這樣一個動作,孫季鋪的兩個結果,兩個心思不用再說,他嗬嗬地笑來扶郭樸,不打趣他心中難過:“厚樸,你其實就是想找到她,不管她有無隱情,心中有你沒你,你還要她。”

郭樸一想直了眼睛,可不是自己就這種心情。他顧不得害羞,忿忿道:“就是這樣!有朝一日我尋到她,有丈夫我要拆散她,沒有丈夫我重納她,哼,讓她當我的小妾,不,當個通房,天天晚上看著我去別人房裏!我氣她!”

吃醋吃成這個樣子,孫季鋪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用手掌抹去笑出來的淚水:“太可樂了,你實在太可樂。郭大少,這是你的一樁笑話,從此我記心裏。你小子以後少得罪我,幾時得罪我,我幾時把這笑話四處散。哈哈!”

郭樸滿麵通紅,重歸自己位上抱怨他:“人家心裏苦,你又笑話人。”孫季鋪笑得快捶胸頓足:“而今我才明白,什麼叫相思苦!”

郭樸長長重重地歎一聲:“唉……”

孫季鋪在這裏用過飯住了一夜,邱大人聞訊來結交,見孫季鋪和郭樸親厚,邱大人膽戰心驚更不敢提真相,生怕郭樸找他事情。

這位孫將軍要是想收拾人,可是全省的官都攔不住,他直接由京中轄管,權力高於本省一切官員。

這是秦王生母貴妃娘娘在兒子遇刺後,裝病三個月換來的一個結果,目的當然是敲打對秦王不利的人。

又過了十數天,郭樸懷著心中隱痛拜別家人,踏上往軍中的路。出城見道路茫茫,回首一片白雪銀潔,隻是不見鳳鸞。

寧遠將軍用力甩鞭:“走!”帶馬疾馳入雪中。

他走後有一個月,郭夫人還是思念兒子。這一天起來麵對大雪惆悵,見一個家人急忙奔來,到近前見到郭夫人“咦”了一聲:“你怎麼回來了?”

這個家人是在京中安鋪子的人,郭樸已經計劃好,按原本計劃在京裏作準備。家人在雪地裏行禮,奉著郭夫人到京中就告訴她:“看好玉寶齋旁一處房子,不想才買下來,有人告到京中去,說另有原主。管事的上公堂應訴,見到盧家有人出入。”

“豈有此理!”郭夫人勃然大怒,命:“細細地回,果然是盧家?”家人把事情回了一遍。郭老爺子雪大出去賞雪,當晚回來和郭有銀聽到此事都是大怒!郭夫人第二天去了京中,把這件事一直弄到過年沒有消停。

過年後,這公案接著訴訟。原本對京裏安鋪子是可有可無的郭老爺子,惱羞成怒一力要在京裏安下鋪子。

他對於初打嫩綠的枝頭罵了一句:“郭家哪有軟蛋人!”

嫩綠枝頭下,春意大發。幾點子桃杏樹冒出芽頭在官道旁,曹氏祖居的城門口兒,一輛馬車行來。

進到城門,路邊兒上有顧玉堂,顧氏的長兄在招手。他不無興奮:“妹夫,妹妹,這裏。”馬車上坐著趕車的兩個人,一個是周士元,一個是周忠。

他們笑著停下車,顧氏從車簾露出麵龐,喜歡地道:“大哥,你等了多時。”在她肩頭上露出鳳鸞怯怯的笑容,蘭枝和桂枝坐在車最裏。

初春風還寒冷,雖然日頭高照,溫暖卻也不多。顧玉堂的笑容給周家人不少溫暖,他手牽著拉車的馬籠頭到路邊停下,周士元跳下車和舅兄抱一抱,顧氏下車來行禮,眸子裏禁不住水潤:“大哥。”

“不要哭,回來就好。”顧玉堂這樣說,見鳳鸞也要下車,忙著阻止她:“不必下車,我們說幾句就回家。”

周忠坐在車上樂嗬嗬,再往後麵看一眼來路:“來安來保押著行李,慢到哪裏去?”官道上雖然人多,卻不見熟悉的來安和來保身影。

路邊上,顧玉堂對妹妹和妹夫小聲商議地道:“回去你大嫂有三言兩語,千萬不要理她。她這一輩子就是這張嘴不好,心裏好得很。知道鳳鸞的事情後,為她淌眼抹淚足有好幾天才過來。”

周士元搓著雙手連連答應,麵上自然有討好感激的笑容,又歎氣:“都是我沒用,護不住鳳鸞。”顧氏淚水總算下來,扯著兄長的衣袖隻想大聲哭,又怕鳳炮聽到,隻是哽咽:“幸好還有兄嫂。”

“沒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顧玉堂再對車裏鳳鸞笑看一眼,再小聲對妹妹和妹夫道:“不是早讓你們回家來,郭家怕什麼!他們做下虧理的事,咱們倒不敢回家了?臨城不願意住,當然不能再住,天天低頭不見郭家,抬頭也見郭家,隻能惹鳳鸞不喜歡。我去年一接到你們的信,不是回信就讓你們回家來。家裏親戚們多,總有照應。獨身在外,受人欺負是難免的。”

再一次交待:“大嫂有話不中聽,你們當她放屁!”周士元感激到心裏去,隻有一家人才能有這樣的關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