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一百零一章,思念(1 / 3)

孫季輔給郭樸的信才在路上走,鳳鸞在家裏被逼婚。父親早早去鋪子,房中有母親顧氏、兩個舅母在側。

另外,就是本村裏正,裏正娘子,孫夫人和她找的兩個官媒婆。

孫夫人笑吟吟:“周姑娘好品格,我們老爺喜歡,我更喜歡。”鳳鸞在房中無奈,忽然想到郭樸被自己逼婚,樸哥說:“多謝你願意嫁給我,而我還願意娶。”

她在裏間坐著聽動靜,不禁一笑。笑過無奈骨嘟一下嘴,樸哥沒有變心的時候,是多好啊。

外麵傳來舅母的聲音,紀氏和姚氏交換過商議的眼色,兩個人心中都明白這是不錯的親事。孫將軍對外甥女兒是敬重,深夜帶兵送回來並沒有不軌舉動,在古代人眼裏,可以算得上敬重的邊兒。

而孫夫人,看她多和氣,親自帶著媒婆和禮物來。禮物一般,隻是一隻活鵝,一方豬肉,四方寶帕,四件金銀首飾。

他當官吃俸祿的人能拿出這些來登門兒禮,在鄉下裏眼裏也還不錯。這不是豪富一方的郭家,孫季輔出身寒微,不是有錢的世家。

官媒婆們嘖著嘴:“夫人多賢惠,她是真的喜歡周姑娘。”孫夫人笑容滿麵,凡是見到這一幕的人都要說她世上第一個賢惠人:“我房中寂寞無人,又無兒女,有個妹妹作伴,我多喜歡。看我喜歡的,上一次自己來,妹妹還在害羞,把我唬的不行,回去問將軍,敢是我弄錯了,我就來給妹妹陪個禮兒,”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睛,裏正和裏正的夫人哪裏見過這個,眼珠子聽得發直。在他們見過的納妾收房,就和隔壁侯家收房差不多,媒婆上門來說,主人家看過好,選個好日子,吹吹打打一乘小轎抬來就行。

而孫將軍家,是認認真真行定禮。這真是難以見得的一回。裏正在心裏稱讚孫夫人,這麼賢惠的妻子,孫將軍是哪裏尋來?

孫夫人的話繼續在房中流淌著,她是笑語歡聲。她比鳳鸞為大,稱一聲妹妹並無妨礙。這八字兒還沒有送出來,林氏先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將軍呀,他更靦腆。知道嗎?他的命格兒裏,算命的說再娶一房才叫好。我一直就為他留著心,見他對周姑娘好,問他周姑娘如何,將軍倒難為情,怕周姑娘相不中他。”

一個房裏的人都笑,就是顧氏和兩個舅母也放心的笑了,心中也稱讚孫將軍和孫夫人,不是草草的人。

孫夫人繼續笑語:“我和他成親這幾年,他的心思我知道。我知道他喜歡,我能不來?這不,求八字兒去合一合,才說過將軍命格兒不一般,八字兒要合出來好日子,以後才安穩呢。”

這個時候,城裏的街上,一個麵白無須,身材略胖的青年人,來到周家鋪子門前,含笑問周忠:“你家掌櫃的可在?”

周忠往裏麵讓:“趙官人,裏麵說話。”周士元迎出來,見是這一年裏常來往的商人,叫趙安甫。

這是米糧商人,與周家有過兩次銀錢生意,都知道對方是穩當人。

坐下來後,趙安甫倒不客氣,直接問道:“昨天桃花節上走在你身邊的粉衣女子,是你什麼人?”

周士元想想:“是我小女。”趙安甫再問:“可許過人家?”周士元揣摩他的意思,有求親之意。

要說對趙安甫的了解雖然不多,卻知道他家道殷實,身上常換綢衣服,腰間換過三幾塊壓衣白玉環,手上有鑲寶石戒指,束發總是金簪子,吃飯非三、五個菜不用,喝酒總用的是兩把銀子以上的好酒。

周士元留了心,慢慢回答道:“年紀過了十六,還沒有人家。”趙安甫並沒有喜動顏色,隻是長長的哦了一聲,周士元看出他有幾分意思,半含糊地道:“以前許過一門親,後來退了。”他這麼含糊著一來,心想趙安甫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郭家還是毛家,反正算支會他一聲,不算自己沒說。

把鳳鸞嫁人的事隻字不提,周士元道:“我的意思,要許一個老實經濟人家。”趙安甫還在迷惑,昨天他也去桃花節。

桃花樹下美人兒多,方便一幹男人看得眼熱。趙安甫不是標準登徒子,旅居客邊的時候也會過幾次小娘。

昨天那個眼波兒柔和,笑靨宛轉的少女,並沒有一下子扣住趙安甫的心,卻讓他回來時想到,想了又想。

是後來想了又想,趙安甫才發現那少女的美豔。她不是驚人奪魄之美,卻自有一段宛轉留心頭。

他當時和周士元打過招呼,猜測是他說過的唯一女兒。到今天早上趙安甫不能自己,換一身新衣往周家鋪子裏來。

剛才沒有吞吞吐吐說話,此時也不必遮遮掩掩。趙安甫爽快地道:“我妻子前年去世,沒有丟下一兒半女,我這一年裏不愛在家,就是家中諸事無人料理,進房裏冷冷清清讓人不耐。昨天見到周姑娘,一直不能忘懷。周掌櫃的,你看我,可配得你女兒嗎?”

周士元喜出望外,覺得這真是老天開眼,鳳鸞的黴運到了頭。她昨天才說要成親,今天就掉下這樣一個人來。

雖然喜歡,周士元謹慎地回答趙安甫:“這事要回去和小女商議。”趙安甫倒很理解,道:“依我看,明兒或是後日,我往你家去一趟,姑娘隔窗相看相看我,要是可以,請出來與我再見一麵,你看如何?”

這是出於慎重,要再看一下。周士元躊躇中:“請家中坐坐可以,隻是這事必得小女先答應才行。不瞞你說,我就這一個女兒,早年受過些委屈,如今事事依著她。趙官人幾時去我家都行,就是小女隔窗相看,或是出來見麵,必得她答應!”

趙安甫嗬嗬地笑:“你一直是實誠人,說的全是實話。要是別人才不管,隻管我去了,隔窗相看過我,還說沒看過呢。”

周士元正色道:“趙官人,你我全是生意人,不拘禮的時候多。可我小女是我自幼鍾愛長大,從不拿重話說她。自長大會玩耍,給她買花兒自己家裏種,從不多出門一步。”他想起來在郭家,鳳鸞一出門,在臨城算是前呼後擁。

他搖搖頭把郭家丟下,周士元也有和鳳鸞一樣的想法,要是郭家沒變心,怎麼沒見到顧家村來找。

以前鳳鸞私下出來接施七嫂時,郭家的小子還會找到這裏來。雖然以前郭家待得好,可這男人變了心的事,周士元很清楚。

他認真把女兒說一遍,趙安甫有些肅然:“那我候著,明天來討回話,明天說行,明天請帶我到你家中去。”

再說些生意中的閑話趙安甫離去,周士元等不及晚上回家,和周忠來保說一聲,他先趕著車出城。

回家來進門就尋鳳鸞:“在哪裏?”見顧氏喜滋滋出來:“你竟然知道了不成,所以回來?”周士元愕然笑道:“我知道什麼?”心中猜疑是不是趙安甫先使媒婆到家裏來說,正在怪這個人太性急,當然女兒是美貌。

顧氏拉他到院子裏桃花樹下站定,一五一十告訴他:“八字兒給孫夫人拿走合日子,看那鵝和肉,是她隨身帶的禮物。”

周士元麵色大變,對妻子痛心地道:“你糊塗!”再就發脾氣:“也不問問我!”鳳鸞從房中出來,反倒輕聲細語地勸:“父親有話好說。”

一家三人回房坐下,周士元先問女兒:“你相得中孫將軍?”鳳鸞眸子裏有水氣,搖了搖頭。顧氏道:“是嫂嫂們說不錯,讓我給他八字。你沒看到,孫夫人極認真辦這事兒……”

周士元舉手打斷妻子的話:“郭家的將軍是負心人,這孫將軍能好到哪裏去?說什麼以後當姐妹待,你真是傻,就是不嫁也比一輩子當小受氣的好。”

“那……依你說?”顧氏沒了主意,周士元打起笑容對鳳鸞道:“另有一門親……”把趙安甫的話解釋清楚,顧氏聽著也不錯,但是猶豫不決:“孫將軍要是來硬的?”

一家三人麵麵相覷,京裏來的虞大人那一手還曆曆在目。人都有矛盾心情,周家回到本省來的心情,就是不知道郭家怎麼樣,後來又擔心凡是將軍都不好。

顧氏歎一口氣,覺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有人能好好把穩自己所有生活嗎?人人全是未知數。當然有聰明人,看別人生活一目了然不看自己也是有的。

顧玉堂兄弟大步走進來,笑嗬嗬道:“你嫂嫂們說家有喜事,讓我們自己來問。”周士元見他們如見救星,忙請他們坐下,把這兩件事說出來:“又想起來舊事,我不想許孫將軍,又怕我們一走會連累到舅兄們。”

“要我看,也是趙家比較好,但是得穩當才行。”顧玉堂顧玉樓也這麼說,道:“那明天請他來,讓鳳鸞相看相看。這親事是她自己的,總得她自己滿意才行。對孫將軍那裏,我們一起去說罷了。”

就這麼說定,第二天請趙安甫來看。趙安甫上午帶著四色表禮過來,周士元對外隻說是客人。儀表堂堂的趙安甫離開後,周家隔壁賣竹器的陳家跟在他身後一起出門。

進城門趙安甫也沒有發現,陳家的一直跟到他進下處,往碼頭上來找鄭克家。鄭克家無事就在船上坐著找人閑扯,隔壁是曹家的船,不做生意的時候他也上去找話說,一幹人拿他這沒皮沒臉的勁頭兒隻能當看不到。

陳家的上船上來裝著買貨:“有這一樣東西賣嗎?”鄭克家眼睛裏全是笑:“你有話直說,還裝什麼相?”

“我不是怕少夫人看到,”陳家的往碼頭下麵看,鄭克家高高盤起腿:“我看著呢,你身後一個人也沒有。怎麼了,少夫人又半夜裏哭了?哭你寫信對公子說,找我無用。”

陳家的指著他也要罵:“你少貧幾句好討老婆。”鄭克家有句話在肚子裏就沒有說,老婆討回來有什麼好?像公子這樣弄多少人在這城裏守著?

周家左邊是陳家,右邊是田家,一家是少夫人回來前來的,一家是和少夫人同時過來。討老婆就這樣?

他和陳家的走到船艙裏,陳家的著急道:“孫將軍要定少夫人,難道公子走時沒交待他?還有今天來一家姓趙的,我跟他到高升客棧……。”

“長什麼樣兒?”鄭克家隨便一問,大大咧咧道:“這個人我認識,沒事兒,他玩不了花樣。”不僅曹家的人看不下去鄭克家的散漫,就是郭家自己的人都有看不下去的。陳家的板起臉:“這是公子交待,你認真點兒!”

鄭克家懶懶打個哈欠:“讓我告訴你吧,孫將軍逼婚,少夫人要躲避,尋外省的親事,這有什麼難以付的,我一出手,讓趙安甫錢沒有,他還娶什麼!”

陳家的就恨他這種一出手別人錢沒有的話,沒好氣道:“你小心傷到少夫人的鋪子,她又要哭一場。”

鄭克家嘿嘿幾聲,再把少夫人的鋪子弄一回,真要一輩子不敢見他。他打發走陳家的,袖上銀子下船。

走在跳板上,還喊曹家的人:“出去喝酒?”曹家船上的人都裝聽不到,鄭克家嘿嘿幾聲:“小子們不喝,老子去喝。”

他一直來到孫季輔家,門上問問孫季輔在家裏,大搖大擺進去,林俊對著他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你家。”

“這玩笑大了,這要是我家,林校尉在這裏給我看家呢?”鄭克家壞笑著說過,直到他隨著傳話的人進去,林俊才明白過來,罵道:“又巧罵人了。”狗才看家。

鄭克家此次是興師問罪來的,見到孫季輔就指揮他:“咱們私下裏說話。”房中一個換擺設的丫頭出去,孫季輔斜睨著他:“來賣狗皮膏藥?”

“孫將軍,”鄭克家先變臉,咄咄逼人道:“聽說你要辦喜事?”孫季輔一聽就明白,冷笑一下:“原來你也知道,看你平時裝得停當!”

鄭克家繼續直截了當:“孫將軍,有必要這麼做?”孫季輔冷冷道:“我為朋友快兩脅插的全是刀槍劍戟,你倒能來喝問我?”

“我給你支個招,你直接對我家少夫人說,我家公子天天想著她,日日想著她,這不是兩省事兒?我也不用天天守著這碼頭,擔心少夫人被人欺負,就那小鋪子,我一擠兌就沒了。你將軍,也可以少上心,名聲也好些不是?”鄭克家嘻嘻而笑,孫季輔生氣,他就變成好脾氣。

孫季輔起身取來一封信,擲給鄭克家:“你好好看看你家公子的信,他不是天天想日日想,他是天天恨日日恨。他不讓我說,說他心肝肺全疼,為什麼要讓你家少夫人一下子就明白?”

他手指著信快咬牙切齒:“他的原話,再這樣下去,說他要有心疾,說費盡功夫要討回的是公道,不是要讓你家少夫人心平!”

“兩口子哪有公道?”鄭克家把信瀏覽過,見郭樸信中全是愛意,也全是恨意。鄭克家苦笑,也是,少夫人扔崩一走,公子一點兒原因也不知道,沒頭沒腦沒了人,他是怎麼過來的?

可是這件事兒鄭克家還是堅持:“那你和少夫人定親,公子回來能喜歡?”

孫季輔手摸一摸臉咆哮:“我能怎麼樣!”女人指甲最狠,這臉上一摸還覺得疼。孫將軍挨打的氣總算可以出來,他對著鄭克家一通說:“你要我對她明說?我說什麼?我說你丈夫不相信你清白,不相信他有不好的朋友,讓我候著你,直到看出來你清白我就來說了,你也不去打聽你家少夫人那性子,沒事兒動個剪刀,沒事兒拿簪子紮人,還會搔人!我要說我前麵全是驗她清白的,她又和我拚命!”

鄭克家笑得跌腳,幸好是坐在椅子上摔不下來,對著漲得臉通紅的孫將軍,鄭克家還有主意:“那您把邱大人提審,請少夫人聽不就行了?”

“你當官我當官!”孫季輔悻悻然,不情願地倒出來自己的苦水:“這全省的官都看我不順眼,”鄭克家實在地道:“您是來私訪來拿人的,正好把邱大人抓起來。”

孫季輔不耐煩地把桌子一敲:“這不是沒到時候,邱大人是無事,可別人不清白。我抓別人時,可以把邱大人捎進去,可我現在提審官員,這些人眼睛都盯著我呢。你當我是什麼!”又不是皇上,可以隨便拿人提審。

他平靜下來,淡淡道:“貴妃娘娘信一來,我就拿人走人。我身有要事而來,不是專為你家少夫人而來。”再說提審邱大人,把虞臨棲和寧王全扯出來,這事情性質就很大。如孫季輔在桃花節那天想的,他回京裏貴妃,都為難如實回還是不如實回。

如實回貴妃,得罪寧王殿下;不如實回貴妃,對不住貴妃娘娘。身為臣子,在權勢傾軋中,和微塵一樣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