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一百零七章,郭家長女多念書(1 / 3)

郭樸抱著楊英肩頭,逼著他笑:“我老婆有了,你笑一個我看看。幾時你老婆有了,我也笑一個給你。”

紅通通粗麵龐的楊英大嘴碴子,咧開看上去比哭都難看。郭樸捶著他大樂:“走,陪你打獵。”出門和楊英往中軍大帳去。

他們半個月前撤下來,和中軍在一處。楊英不肯去,推著郭樸道:“大雪封山,大帥昨天才說不許亂出去,說這附近有老虎,還有熊瞎子。”

郭樸不答應:“不說不行。”楊英拗不過他,陪他到廖大帥帳外,讓郭樸自己進去。

廖大帥正在帳中想心事,帳簾子一打走進來郭樸,他惱怒萬分,暴跳起來:“什麼事!”郭樸忙停住腳,插手躬身道:“我問過守帳士兵,說大帥在並無別人,我才進來。”

“什麼事!”廖易直語氣好些,還是焦躁。郭樸陪笑:“我老婆有了,想給她點兒什麼。這裏沒處買土產,土產隻有草根子、大雪和獵物,”

廖易直淡淡嗯一聲,不等郭樸說完算算日子:“你小子挺能耐,回去沒幾天就有了。不錯,去吧,多帶人,少出事。有人巴不得我出事,你們誰掃我臉麵,軍棍候著你們!”

“是!”郭樸身子筆直答應,小心退步出來,到帳簾子處,施一禮後退出來。抹一抹頭上冷汗,楊英在旁邊幸災樂禍:“挨大帥踢了?”

郭樸同他並肩去牽馬:“沒有,大帥讓我們好好打獵。”各人親兵送上馬匹箭袋,一行人出營打馬馳往雪地中。

廖易直在大帳內又如石刻木雕人,一動不動坐著麵朝帳篷頂子出神。他心事太多,每件翻騰出來都驚人一跳。

書案上有秦王信,也有寧王信。秦王以前主和,現在主戰。數處夷人傷到秦王的臉麵,他一力主戰。寧王以前主戰,現在主和。他以前不是和數處夷人不好?

想到腦袋疼,廖大帥才發現帳篷裏暗下來。他拍拍案子:“人來!”他的親兵進來一個,手中拿著蠟燭行禮道:“大帥,我想你也應該喊人了,這帳篷裏太暗,怎麼想軍機!”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來點!”廖易直瞪起眼睛要罵人。親兵跟他幾年煞是機靈,怕挨打,先不過來,把原由往郭樸身上一推:“定遠將軍走的時候說,大帥想軍機,無事不要打攪。”親兵回答得理直氣壯。

廖易直跳起來罵:“他在哪裏,我許他出營,沒許他外麵過夜,點卯官!”大聲呼喝幾聲,今天點卯官大跑小跑過來:“到,大帥!”

“給老子站軍營門口看好了,哪一個誤了卯才回來,就地打二十軍棍再見我!”廖易直想到腦袋疼的氣,全出在郭樸身上,跳著腳在帳篷裏罵:“快去,帶上軍棍營門口候著,去一百人,就按雪地裏打!”

外麵傳來郭樸的聲音:“大帥,您在同哪一個生氣?”他笑嘻嘻探進麵龐,手中托起黑乎乎毛茸茸的巨型東西,黑咕隆東的嚇了廖大帥一跳,又罵郭樸:“什麼時辰!”

“還早,還有一刻鍾才點卯。”郭樸全身子進來,把手中兩對熊掌送上:“大帥,熊膽入藥,給了軍醫。一對給您,一對我想給我妻子。”

兩對熊掌才砍下來,上麵猙獰的利爪可見鋒利。茸毛如鋼針,實在不好看。廖大帥板起臉:“郭將軍,本帥把你帶成窮鬼嗎?你老婆有了,就送這個!”

點卯官沒忍住笑一聲,遇到廖大帥皺眉的眼光,和定遠將軍殺人的眼光,點卯官有模有樣的板起臉。

郭樸再來回廖易直,把兩對毛熊掌放在大帥書案上:“回大帥,這是我親手打的,與眾不同才給她。”

書案上有幹淨整潔的書信,有兩方寶硯,一匣子令箭。襯上這毛熊掌,讓廖易直皺眉頭:“你把前掌給我,還是後掌?”

郭樸身子一挺直:“請大帥挑選!”劈頭蓋臉一頓罵過來:“當老子沒吃過!熊前掌好,當老子不知道!你要送老子好的,送來就是!還要老子挑,你當老子比你傻!”

帳篷裏的人全被罵傻了眼,點卯官和親兵回過神,兩個人掩口竊笑幾下。廖易直餘怒未息,罵郭樸:“滾,把後掌留下來,老子不承你的情!”

郭樸狀似灰溜溜拎著前掌出來,楊英在外麵等他,笑得眼睛快沒有:“你馬屁拍錯,我在外麵都聽到。”

“你聽到什麼?”郭樸馬上有笑容,熊掌在楊英麵前一晃:“你既聽到,猜猜大帥留下來的是前掌還是後掌?”

楊英一猜就中:“我說是前掌大帥讓出來,大帥不會和你老婆爭。”轉眼就吸溜鼻子裝可憐:“我辛苦也出力,差一點兒被熊搔。你老婆吃不了,分我一個吧。”

怕郭樸不答應,楊英眼睛擠著麵龐塌著,活似個孩子。郭樸一隻手搭上他肩頭,狀似親昵地喊一聲:“老楊,”

楊英眨巴眼睛揣摩這一聲稱呼,像是很親熱,他巴結的回答道:“有。”

郭大少和藹可親:“你想吃?”手中熊掌甩一甩,楊英裝個流口水的樣子:“嘿,我有好酒襯上。”

“你的手給我看看,”郭樸依然親切,楊英不解地抬起一隻手,眼前晃幾晃:“多幹淨,是能吃熊掌的手。”

還有一隻手垂在身旁,郭樸笑容可掬眼神兒示意一下:“那一隻也舉起來我看看。”楊英舉起來兩隻手,隻換來郭樸一句話:“你犯饞,把你的兩隻前爪亂舔舔,也就是了。”

郭大少揚長而去,楊英在後麵跺腳。一回身,見廖大帥在身後,瞪起眼睛看著他。楊英一本正經站直,見大帥從麵前過,丟下一句話:“隨我來。”

楊英不敢怠慢跟在後麵,後麵跟上廖易直的親兵,深一腳淺一腳在寒冷北風裏。先去看夥夫帳篷,再去傷兵帳篷裏。醫官花白胡子,有四十多歲,雙手紮著還有血過來:“郭將軍和楊將軍送來一副活熊膽,士兵們正需要。”

“有你就用吧,不用對我說,這事兒不記軍功。”廖易直看似還在為後熊掌生氣,其實眼中露出滿意笑意。

外麵雪花大,幾如最大的落花。雪地人站上一會兒,盔甲馬上落一層白。廖易直在空地上負雙手站住,餘人皆不敢亂動。

“楊英,你過來,”廖易直命道,楊英大步過,湊近了就嘿嘿:“大帥,有好事兒攤上我。”廖易直跳著回身手舞多高:“胡扯胡說!”他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耳語般地道:“小子,你想回家嗎?”

楊英是個粗人,可他迅速明白過來。他繃一繃嘴唇,再大聲回話:“殺敵立功,才是好娃!”廖易直狠狠給了他一腳,踢得楊英摔坐地上,廖大帥大聲喊人:“傳各將軍們見我。”

不管坐地上的楊英,廖易直大步回大帳,楊英緊緊跟上。

兩刻鍾後,中軍中駐紮的將軍們全集齊。銀燭台上數枝蠟燭放光,照得廖易直緊皺的眉頭一清二楚,他接近有氣無力:“我說,你們想不想老婆?”

將軍們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大帥意思。郭樸第一個站出來,笑得賊眉鼠眼:“回大帥,我老婆有了,我想。”

嗤笑聲此起彼伏,廖易直輕描淡寫的啊了一聲,手指著郭樸隻看將軍們:“這小子混帳,他老婆有了,猜猜他給的什麼,一對死漆巴黑的死熊掌。”

哄堂大笑聲爆起,郭樸繃著麵龐不笑,這有什麼好笑的?

廖易直也不笑,手把書案重重一拍:“跟著老子沒處兒混好的,弄對死熊掌回家,這後掌倒給了老子。”

何文忠笑得肩頭抖動,錢將軍笑得頭都抬不起來。隻有楊英慢慢不笑,他緊閉嘴唇,心裏為郭樸叫屈。

那打熊容易嗎?差一點兒被熊搔著。這些人就知道笑,笑個鬼!

“我說郭將軍,你不是寒磣你老婆,你是寒磣我呢。猜猜他說什麼,他說是他親手打的,與眾不同。”廖易直說到這裏,將軍們收起笑聲,都有思家之意。

冷眼旁觀的廖易直抓住時機來上一句:“兄弟們,要過年了,這個年咱們還是雪地裏過。沒法子啊,當兵的就這命。不過,我有一言你們聽好。全軍五十萬人,撤下來休整的足有二十萬。

傳令下去,有家有老婆的,明年先來一批。能有什麼東西,比你們夫妻家人團聚更好。”再翻著眼睛罵郭樸:“你小子打仗打傻了嗎?你這麼白嫩的人,不比你那一對死熊掌好!”

郭樸心中感動,也瞬間明白廖大帥的意思,翻身拜倒雙手抱拳:“願追隨大帥赴湯蹈火,在所在辭!”

帳篷裏人全跪下來,隻聽到“嘩啦啦”盔甲和劍把碰盔甲聲響成一片,再就齊齊的異口同聲如出自一人,這聲音無比響亮無比氣足:“末將們願追隨大帥赴湯蹈火,在所在辭!”

輕易又得一層軍心的廖易直,沒有喜歡,隻有憂國憂民之色在麵上。湯琛是他親戚,追蹤他日久,對於大帥這一手從來清楚,心中忍著笑,麵上隨著他憂國憂民。

廖大帥長歎一聲:“唉,你們想家,我也想家,士兵們也想家。去吧,這個事兒用個十天八天的弄得清爽吧?”

“回大帥,我軍中隻要五天。”

“我隻要三天。”

人人搶著把家人來看的報在前麵,報在前麵的就早來看。現在大雪雖然封路,可家信回去正好明春,家人們再來,不是晚春就是夏天,都是好季節。

而且報上去有家人到來的,會清楚自己近一年裏,不會再上戰場。

有一個更生猛:“我回去連夜統計,明天一早就能報上來。”廖易直好笑,手指著他罵:“撒野也找個地方!五天,一個人給五天時間。有家人的,校尉以上官階軍中補十兩銀子路費。將軍以上官階者,軍中補二十兩銀子路費。”

楊英傻乎乎問:“那當兵的呢?”又是一片笑聲,楊英窮人出身,最愛他的兵。換來廖易直一通罵:“老子給你們出路費,當兵的出不起路費,你出!”

見郭樸在書案旁笑,再把郭樸罵上:“難怪你隻拿得起一對死熊掌送老婆,都窮成這副德性!當兵的跟著你們,真是沒眼色!”書案上還擺著那對黑乎乎熊掌,廖易直拿起來摔到郭樸身上。

熊掌笨重,遇到郭樸盔甲上“咚”地一聲響,落到地上。將軍們要笑不敢笑,郭樸小心翼翼撿起來,試探著要送回去,隻是看廖易直的臉色。

廖易直一臉恨:“放這裏,滾你們的吧!”

大家出去,湯琛獨沒有走。過來書案前滿麵微笑行禮:“恭喜大帥,又得軍心!”廖易直對著他愁眉苦臉:“你晚上出去聽聽,帳篷裏私下說話,全是不想再打仗。唉,還軍心呢,這群將軍們回頭出多了錢,還不恨我到骨頭裏。”

湯琛一笑:“打過仗的士兵們哪一個沒有路費。張將軍自己說出來,上個月他遇到的一隊,馬鞍上鑲的都有金子。”

古代各朝代,官家為士兵出征衣的時候並不多。士兵們從軍,自備棉衣自備盔甲自備兵器,戰場上獲利歸自己。

“打這幾年,該讓他們見見家人。有的士兵陣亡下來,餘下的錢托的人可靠還好,托的人不可靠,就生生被吞掉。這些錢,應該是他們家人的。除了新入伍的兵,出不起路費的還是少。”廖易直忽然想起來,道:“我還是想得不周到。還有家裏出不起路費的人,我來擬旨,請皇上旨意,讓各處驛站從各處官府裏支用這筆錢,把人送到回去再還。”

湯琛跟隨廖易直多年,對他時不時的玩上一手總是佩服。敬仰的歎道:“大帥此意甚好,隻是禦史們又要彈劾。”

“他們不動筆杆子,憑什麼拿年俸。”廖易直漫不在乎,拿起筆鋪開奏折,湯琛來侍候他用墨,看著廖大帥把折子一揮而就,再檢查一遍微微而笑:“表弟,我也想公主了。”

湯琛附合地道:“我也想家人。”廖易直懶洋洋,懶綿綿神思過,再拍案而起:“走,出去巡營,看看有什麼說的。”

外麵處處有笑聲,見廖大帥過來都有禮。黑暗處站著兩個人,注視著悄悄地說話:“這老東西,真的他的。”

“我們如實回殿下,原本廖易直的軍心,從來很難動搖。”

他們說過,見無人注意,各自散開。

關外雪下得早,一個多月後,臨城才飄大雪。郭家大門上人來人往,喜氣洋洋。有兩房親戚在城外,趕著牛車過來,下車就問:“少夫人生了沒有?”

看門人樂得咧開嘴:“還沒有。”問的人笑:“還沒有就這麼喜歡。”不過要生了是喜事,大家都喜歡。

匆匆忙忙往二門內去,見比過年還熱鬧。親戚們借這個機會互相一見,約著往房中來。隻走到院門上,聽到一聲啼哭哇哇而來。

“生了,”眾人都有喜色。廊下擺著紫檀木雕吉祥紋扶手椅,上麵坐著的郭老爺子滿意的歎一口氣,甩一甩胡須,心裏急如火般想看孩子,嘴裏還是慢條斯理:“是男孩是女孩?”

門簾子打開,郭老爺子率眾進來。小繈褓抱出來,郭夫人這祖母很開心:“是個姐兒。”郭老爺子一聽眼睛就溜圓了:“我來看看,”

見到小小麵龐哇哇大哭的小人兒,郭老爺子渾身都是舒坦的:“先生女後生男,女孩子不亂跑。”

郭夫人跟上:“女孩子戀家。”郭有銀伸長脖子擠進來看:“你們都說完了,我說什麼呢,”見孫女兒實在可愛,小鼻子小嘴兒精致得似玉雕,當然紅通通,初生下來孩子全這樣。

升級為祖父的郭有銀祝道:“長大不要嫁太遠。”

鳳鸞在產房傷心,顧氏勸她:“女兒多好,樸哥不在家,她常陪著你。要是第一胎是男孩子,你天天和他淘氣來不及。”

小繈褓再抱回來,鳳鸞見到後馬上不傷心。小小的人兒已經不哭,半睜半閉眼睛黑而又亮。顧氏出去和親家們道過喜再進來,見鳳鸞在和小孩子說話:“呀,你想父親是不是,看你小嘴兒生得像父親,怎麼不像我呢?”

外麵嚷嚷著給孩子起名字,郭老爺子慌著手腳:“不要急,大名兒樸哥起,我們來起家裏隨常喚的小名。”

三奶奶馬氏道:“女孩兒要一生平安,叫安姐兒,或平姐兒。”十一房裏大奶奶不讓人,沒搶到第一個說,餘下的人再不肯讓,叫道:“女孩兒,叫個賢姐兒多好。”

最後問到鳳鸞,郭夫人親自到床前來問,鳳鸞對著女兒可愛的小臉兒,幽幽道:“母親,叫念姐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