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十九章,有情的小鴛鴦(1 / 3)

孫氏王妃的氣派不能算最大,不過是來了數千人。這數千人,打出來她全部的王妃儀仗外,還打出來遼東王的華蓋。

鳳鸞帶著看熱鬧,郭樸微微一笑,不忘和鳳鸞玩笑:“這是顯擺給你看的。”鳳鸞這一會兒很精明:“才不是,是顯擺給你看。”

郭樸發出輕笑聲:“居然騙你不倒。”鳳鸞嘀咕:“她又不知道我來。”

虛了遼東王華蓋的孫氏王妃按品大妝,麵上一沉。懷遠大將軍身邊居然有女人?她怒目身邊的人:“他妻子幾時來的?”

“郭都護這裏,我們安插不下人。有幾個呆得住,也不敢亂傳消息。想來他妻子在不是要緊事,他們以為不值得傳信。”

孫氏沉著臉下轎,郭樸一步不迎。鳳鸞不解地看看他,郭樸不動,鳳鸞也隨著不動。她分明的看看郭樸,再看看臉色難看的孫氏。似有的稚氣,把她的年紀消下去好些。

見孫氏走近,郭樸淡淡拱一拱手,這是他的地盤,他這麼見禮,孫氏王妃隻能咬牙忍著。郭樸還有話:“王妃來得巧,我妻子在,讓她陪你最好不過。”

隨著話音,鳳鸞移步上前行禮,郭樸目光炯炯盯著,隻是這一個行禮之間,孫氏已經不能忍受。

郭夫人輕笑垂目地下,眼角卻往丈夫身影飛去。郭樸像是隨意看著,其實目光如炬,半點兒不揉沙子的樣子。

受郭樸冷遇幾次的孫氏,默默的忍下來。不得不有笑容:“郭夫人請起。”鳳鸞可以感覺到這笑容,是為著身後郭樸而發,她起來埋怨地看一眼郭樸,像是在說自己能行。

郭樸多了一絲笑意,吩咐她:“請王妃進去,我和將軍們說幾句話。”鳳鸞借著這話殷勤過來:“王妃請。”

到大帳前,郭夫人笑意多多,以主人身份又說了一句,聽著極體貼,其實隻顯主人身份:“帳篷裏味兒不好,我初來都不慣,王妃不要見怪。”

她站在那裏,大紅百花穿蝶衣衫俏生生隨風而揚。眼角兒並不帶挑釁,也不暗比眼風。郭夫人的眼睛先往自己丈夫那裏關切一看,再看自己的女兒。

隻這溫柔的兩眼,孫氏王妃無形中暗提精神,這是下馬威。她不相信自己以王位相托,郭樸不知道輕重?而郭夫人,這個出身不好的女子,她不知道輕重?

輕輕哼一聲,孫氏心想,戰場上也經過,難道怕你一個後宅裏的女人?她就勢大搖大擺:“我習慣這個味兒,你不習慣,這裏不是你久呆的地方。”

到坐下來,孫氏打量鳳鸞,不見她有不悅。鳳鸞忙個不停,讓人送香茶,擺自己帶來的果子,又取出幾色針線,當然不是鳳鸞親手做的。一定要送給孫王妃。

孫氏警惕不已,對那粉紅嫩黃針線狐疑地看著,再目視身邊女官,見她們點頭,才故作大方的揮手:“收下來。”

又取幾件東西送給鳳鸞,鳳鸞喜滋滋,讓丫頭接下來。

孫氏王妃還少有這樣的機會,她在自己王府,也不怎麼和女眷們話家長。而郭夫人,顯然當她隻是個女眷。

鳳鸞抓住她說個不停:“你習慣這味兒,唉,你吃了苦,這不是我們呆的地方,”孫氏微直眼睛,回她一句:“戰亂不停,我怎麼能安樂?”

“就戰亂,不是有將軍們。”鳳鸞似把她當成知己,明明帳篷裏全是人,她帶著偷偷地笑,像兩個人獨自私語,而且還放低聲:“我們哪裏會打仗,就是王妃你,我知道你厲害呢,樸哥常說過你,”

孫氏身子坐直一下,對著郭夫人不知道天真還是無邪的麵龐問:“說我什麼?”鳳鸞道:“說王妃能幹,說王妃武藝好,”

“過獎了,”孫氏王妃心情大好,郭夫人下一句笑逐顏開:“對我說,京裏有好人家,給王妃說一家。”

“啊?”孫氏嘴唇微張,慢慢沉下臉。鳳鸞隻當沒看到,還是笑容可掬:“我說呀,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材兒,怎麼能相中一般的人,樸哥說,”

孫氏恨不能把鳳鸞嘴堵上,對她左一句“樸哥說”,右一句“樸哥說”,十分不耐煩。自以為找到鳳鸞真實意圖的孫氏故意冷冷淡淡:“郭都護說什麼?”

“他懂什麼,他說的人全一般,這樣的事情,王妃不要怪,回京去,還是我給你辦。”鳳鸞體貼地就問:“可巧兒見到王妃,王妃喜歡什麼樣的,對我說,我為你張羅。”

啞然的孫氏王妃正要打下鳳鸞威風,鳳鸞又嘰嘰噥噥說起來:“不是我說話,王妃身邊的人也不為你著想,想來侍候不好。”

“你這話什麼意思?”孫氏王妃借機想撕破臉:“郭夫人侮辱我的人?”鳳鸞先訝然,再掩口輕笑,笑過不慌不忙道:“要是侍候得好,怎麼隻想著王妃去上戰場,不給王妃張羅張羅?”

孫氏王妃張口結舌。

郭夫人還有話,是憐惜地道:“我和王妃一見如故,這件事兒你不要擔心,我一定給你張羅。女人,沒個男人還行,”

“我沒有就行!”孫氏忍無可忍,說出來以後愕然,上了郭周氏的當!鳳鸞歎氣,又埋怨起來:“這樣可不行,你眼前一個人過得,以後下雨有風,總有一個人不行的時候。我還是為你張羅,你不喜歡,再重新挑選就是。”

孫氏不敢再理會她,喊過自己的人:“請郭都護來,我來是和他說話,”郭夫人一聲驚呼,打斷她的話,匆忙站起:“是了,你看我糊塗了,王妃是來踏青,請,外麵去。”

再和她踏一回青,孫氏覺得自己不占上風。正說不出去,又怕郭夫人留下來陪自己個沒完。她忍氣出去,見郭樸派人正好來請:“都護說外麵走走。”

外麵走走,是孫氏王妃高高在上,錦衣華蓋走在前麵。程知節出自鍾鼎玉食之家,郭樸說他比別人懂禮數,讓他去陪孫氏王妃。

再就是將軍們走在中間,主人郭都護一家三口在最後。孫氏不時回身看,總看到那笑容嫣然的婦人,離自己丈夫不太遠,也不太近。

他們的女兒,生得俊俏的二姑娘,在父母中間,不是撒個嬌。胖乎乎的郭世保是跑前跑後,一會兒不停。引得母親要喊:“世保,又摔了一跤。”再對丈夫嬌滴滴看一眼。

不到三天,孫氏王妃落荒而逃。至少帶著落荒而逃的架勢。鳳鸞又送了她一堆東西,給王妃女官平添不少麻煩。

大家都以為郭夫人不會是好意,找不出來東西裏有玄虛,就拆開來細細地看,全是給自己找麻煩。

回去的路上,孫氏王妃才明白過味兒來,此生出拳打在一團無處著落上,是不多見的一回。還有一個人記憶猶新,是宮裏的貴妃娘娘。

郭夫人的意思,在孫氏王妃看來,是不屑於爭鬥。婦人幾句絮語,就把自命豪傑的孫氏王妃弄走。

鳳鸞離開的時候,帶不走二妹。二妹和母親急眉愣眼:“他在這裏我就要走,讓他走,我不走!”

鳳鸞同女兒硬來一回:“非走不可!”郭世保心理得到平衡,喜歡地助威:“不走母親不疼你!”沒有包子在,二姐怎麼能一個人留下來。

二妹衝出來去找父親,郭樸在校場上和幾個人說話,見女兒奔來,先喝斥她:“好好地走!”二妹含著淚水過來,郭樸不用問也明白,剛勸一句:“不是帶你來玩上一回?”

“我不走!讓他走!”二妹過來的路上見到程知節,手準確無誤地指向他。程知節是跟著二妹過來,正憋著氣無處出。見二妹手指,有了過來的理由。

就是一個瞎子不會看,也可以感覺程知節從頭頂到腳心,無處不在的火氣。郭樸分開他們,對程知節道:“你原地站著!”

“讓二妹回家!”本軍之中敢給郭都護臉子看的程知節出口就是這一句。二妹上前一步,抬腿就是給他一腳。

悶悶的響了一聲,程知節沒有躲避:“要是這樣你會回家,你再來幾下!”二妹拿他全無辦法,直奔父親:“我要和父親在一處,回家去母親隻想著世保!”

郭樸要罵:“混帳話!”見女兒兩行清淚流下來,郭樸噎住。程知節也愣住,這是他見到的二妹第二次哭。

沒有哇啦震天響的哭聲,隻是無聲的流著,再輕輕抽泣。

“好了,不走要聽話。”郭樸哄哄女兒,二妹還是委屈,不時掃一眼程知節,很想要自己的流星錘。

她練了好幾年熟了手,說還就還,二妹輕聲求父親:“給我打一副。”她沒有說什麼,郭樸滿口答應:“好。”

父女兩個人都不看程知節,程知節袖子裏取出流星錘,在手裏晃悠著,自言自語道:“我這個有幾分玄鐵,尋常銅鐵不如我的輕巧。”

二妹對郭樸露出可憐模樣,郭樸心裏歎一口氣,這是哪一輩子的冤家,如今聚上頭!

晚上夫妻相聚最後一晚,鳳鸞在看將軍們名牌:“依我說,就宇文將軍吧。”郭樸在燭光下麵無表情:“那個小子虎視眈眈,他答應?”

“不是有你,”鳳鸞慣常的話又出來,郭樸聽著受用,但是實話實說:“我一次向著他!”鳳鸞糊塗了:“你……?”

郭樸才不是喜歡:“他不娶還不行了!”鳳鸞放下將軍名牌過來,柔聲道:“以前我不答應,是怕女兒小,和他玩慣。現在孩子們大了,小王爺真的喜歡?”

“汾陽王不會答應!”郭樸當頭一盆涼水,鳳鸞抿著嘴兒笑:“這有什麼,不是有你在。”郭樸抱過鳳鸞看她紅唇:“小嘴從來就甜。”

他道:“汾陽王不答應,他也得來給我賠禮!”鳳鸞從來沒有這麼放心過:“他不賠禮,二妹也有好歸宿。樸哥,以前不愛你當將軍,現在看來,你全是一片為女兒的心。”

郭樸啼笑皆非,再一想這是金子,拚命往自己臉上貼,也有中肯:“軍中兒郎不拘小節,有他們的長處。”

帳篷外麵,程知節遇上二妹。二妹是來看母親,程知節在淡淡月光下站著,並不避人,是早早候著。

月光靜如流水,把一切喧囂都屏蔽。程知節站在那裏,帶著淺淺笑意,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是這樣等著。

“給,”伸出來的手上,放著那一對流星錘。程知節有幾分狡黠:“你玩慣了,怎麼丟得下,再打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得。”

二妹想想他說得很對,就像姐姐心愛的書或筆墨,來到關城也隨身。自從程知節來,二妹還沒有和他單獨說過話,或者說是平靜說過話。

月色流淌著,多出來的不僅是靜謐。二妹和程知節忽然都有了小時候的情愫,不約而同笑笑,二妹拿過流星錘,不好意思地問:“你是有意的?”

“指什麼?把錘送你,還是戒指擺在裏麵,還是指我到這裏來?”程知節也有局促。像是和二妹打架,才是他的本色。

“都有,”二妹關切地道:“你不應該惹父親,這裏是父親當家。你也不應該,”有點兒猶豫再道:“不應該毀我名節。”

程知節半點兒不自在都沒有,隻是迷人的笑著:“你我以後要成親,毀你名節,我有何光彩?二妹,”他誠懇地喊道:“和郭嬸娘回家去吧。”

二妹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去找父母。程知節一個人原地笑了一會兒,見地上多了一個人影子,扭頭看去,是一個白衣瀟灑的青年。

虞臨棲了然地點點頭,負手繼續去看月。他慢慢走過糧草堆,兵器庫,說巡視不是巡視,說散步又走太遠。

不到半個時辰,消息回到郭樸這裏。披衣而起的郭樸重新進來,綾被裏露出雪白肩頭的鳳鸞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就成了:“虞大人……。真是個能幹的人。”

對於這種改口,郭樸挺滿意,床沿上坐下欣賞一下妻子,鳳鸞多貧了兩句:“他細看起來,挺招人喜歡。”

“你再說下去,我就不能聽了。”郭樸伸一個懶腰:“誇別人,點到為止吧。”鳳鸞吃吃笑著,拉著他睡進來。

雖然百般不舍二妹,鳳鸞也隻能和郭世保離去。多吃包子走的時候淚眼汪汪對姐姐看,憤憤告訴她:“你好玩的東西,我全都拿走。”

過了夏天,是水草更肥美的秋季。虞臨棲這一天來回郭樸,給徐雲周做壽。郭樸對他一直禮遇,不失舊日情份,準備自己的一份禮物,請虞臨棲代呈。

程知節領了巡邏一職,他營裏待得氣悶,下午打馬到外麵去奔馳。見青山秀美,草地平伏,程知節舒坦地呼了一口氣,對同來的孟靖道:“應該帶二姑娘出來玩。”

孟靖酸乎乎地道:“二姑娘還不是你的。”

“快了。”程知節笑得相當自信,孟靖和他別的話說得多,隻有這一件事,不和他一條心。兩個人雖然各自心思,也能同騎高談。

無意中走得遠,孟靖忽然“咦”地一聲,手指山中一處:“看那裏,是個人!”這附近並無居民,要有,也是行走的客商等人。半山坡上有一個白衣移動,的確是個人。

程知節沉下臉,他目力及遠,認出來那是虞大人。

他上午去大都護府,現在應該在路上,怎麼還在這裏?兩員小將往四周看,群山巍峨。孟靖肯定地道:“這裏不是通大都護府的路!”

外出的人,是必須說明自己去的地方。兩個少年警惕起來,互相看一眼,再回身看跟自己的人,不過數十遊騎。

“你回去告訴都護,我跟著他!”程知節不容反駁的這樣說,孟靖猶豫一下:“不,你是小王爺之尊,這裏離大營有上百裏,我們今天奔得遠,你不能有閃失!”

到這個時候,孟靖取笑又嘲笑程知節:“知道嗎?凡是和你一處巡營的人,都護都私下交待,你是小王爺,在這裏呆上一年就回京,不能有閃失。”他用馬鞭子捅捅程知節:“小王爺的命,比我們值錢!”

程知節張口就罵:“胡扯,難怪都護看不上我,原來還有這一條!”孟靖正要笑,見程知節手中馬鞭子對自己當頭就打,孟靖驚出一身冷汗,怒道:“你瘋了嗎!”

抬手去格,程知節馬鞭子繞過去,抬腿一腳踢得孟靖的馬轉了個頭,再重重一鞭子打在馬股上,罵道:“滾!”

孟靖猝不及防,馬奔出十幾步時,回身見程知節帶著人也奔出十幾步。他有心高聲罵他一句,再提醒他小心,又怕驚動虞臨棲,隻得打馬悶頭前行。

一個時辰以後才回去,郭樸聽到大怒,當即點了一萬人自己親自帶隊過來。二妹隨著父親,大家一起把附近搜了一個遍,隻找到幾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