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不是愛說話的人,起碼她在周家人麵前話很少。她聽周岐人說自己小時候很愛說話,去動物園能和斑馬說上半小時不停,隻要有路人經過就會揮著小手咿咿呀呀起來,後來越長大越沉默,不僅懶得和周岐人說話,連好臉色也沒有多少。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會和程言興說那麼多話,大概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裏很緊張,她一緊張就很愛說話,隻有聽見自己的聲音才稍稍安心些。
不過她也不總是不愛說話。
“沅沅,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周湘看著貓一動不動看著窗外的背影問,醫生說打完疫苗三個月之內不能出門,算算也快到日子了,初春的草地應該很適合小爪子踩踩,“你要是想就喵一聲。”
沅沅沒應她,尾巴繞在身前,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抖了抖,還是沒叫。
周湘從床下摸索出根逗貓棒慢慢把貓勾引到懷裏,輕輕按了按它嫩粉色的爪子。
還是一喵也不喵。
“小啞巴。”周湘無奈的輕聲道,微微一滯,想起那個寧肯寫字都不願說話的同桌,“你也是小啞巴嗎。”
倒是挺像的,眼睛亮亮的,一聲也不吭,沅沅還是小公貓。
對於自家的小啞巴,周湘還是耐心很多。
“去中山公園吧。”周湘一把抱起貓,輕輕塞進貓包裏,順手拍了拍貓蜷在身前細長細長的尾巴,隨便梳了梳頭發就下了樓。
中山公園的過山車比自己年紀都大,也不知道有沒有修過,搖搖緩緩的看著像是有機會走人生捷徑一樣。上次坐過山車還是小升初那年暑假,周岐人從上海回武漢,拉著自己到處玩,拍了好多照片發在朋友圈標榜他的“家庭事業雙豐收”。
說曹操曹操到。
周湘剛下樓就看見周岐人一身西裝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發際線好像比去年更後,人也曬得更黑了,隻有那副神色一點兒也沒變。
回自己家跟做賊似的,也不說一聲。不過也沒什麼可提前宣布的,自己難道還會給他準備什麼歡迎儀式?也或許他和李奚岩說過,隻是沒想到要和自己說而已。
“湘子。”周岐人衝周湘招招手,從包裏摸出個小盒子,笑得魚尾紋快要連上眉尾,“看爸爸給你買了什麼禮物。”
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兒,還來這招,周湘看也沒看一眼,抱著貓坐到了沙發上,她記得茶幾底下還收著幾個沅沅最喜歡的電動老鼠。
“不是說明天晚上到嗎?怎麼今天就到了,我還想和周湘一起去機場接你呢。想吃點什麼,我現在出門去買。想吃番茄牛腩還是蘿卜牛腩湯?”
“想早點回來見到湘子和你,所以改簽了。不用買什麼,隨便在外麵吃吃就好,點外賣也可行。”
“你好不容易回趟家怎麼能隨便吃吃?”
“還是問問湘子吧,你想吃什麼?”
周湘一邊收拾出門的東西,一邊被他們你來我往的對話膩的發慌,直到聽見自己的名字,沒辦法接著裝聾作啞,“我帶沅沅出去轉轉,晚上和同學吃。”
“你爸回來第一天,就不能陪陪你爸嗎?”李奚岩想拉拉周湘,又訕訕收回手,皺著眉頭放低聲音勸道,“他在非洲吃苦還不是為了你,你陪他吃頓飯有什麼,等會兒我做你最愛吃的魚香肉絲。”
為我?不止為我吧。周湘目光掃過李奚岩的小腹,心裏一陣酸澀,嘴上倒是半點不饒人,“沒事,他有您陪就好,說不定還嫌我礙事呢。”
她還記得情人節當晚李奚岩發的朋友圈,簡單來說就是八個字,傷風敗俗不知羞恥。
不知道別人又會在背後怎麼樣議論他們,不過他們的名聲已經爛到沒有更爛的空間,隻希望她還有點良心能屏蔽親姐姐。
周岐人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麵,也沒生氣,“沒事,和同學多聚聚是好事兒,在十五高還習慣吧?”
“還行。”周湘站起身,胸口悶悶的,果然隻要和他們倆在一個空間裏就會變著法兒的不自在,“我走了。”
“你看看禮物再走吧。”周岐人沒等周湘答應就自顧自打開盒子,生怕她會摔門就走。
盒子裏潔白柔軟的天鵝絨襯得項鏈上的寶石更光彩奪目,色澤飽滿,一點兒雜質也看不見,顏色不算亮,但很均勻,看著大概有一兩克拉。
深紅色……好像更適合李奚岩吧,周湘想,沒把這話說出口,很給麵子的拿起項鏈戴上——長度剛剛好。“謝謝。”
“莫桑比克紅寶石,不算值錢。”周岐人看她不討厭,接著解釋起來,“我在當地市場淘到的後做了條項鏈,126克拉,和你生日一樣,很巧吧?”
和李奚川離婚的第六年,周岐人還沒懂和周湘對話不應該用問句結尾,因為她十之九八不會回答。
天道好輪回,周湘也有不被人回答的時候。
“咱們班許瀟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周湘說的很委婉,她感覺那個高馬尾,齊劉海,戴著半框眼鏡的數學課代表大概是討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