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周湘就沒相信過瑪雅人的末日預言,現在她也不會覺得世界末日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至於世界末日也不會離去……很浪漫,很讓人心跳加速,但細細想一下這愛好像也並不濃烈真實。
有的人願意為你擋子彈但不願意為你買早餐,因為早餐攤是真的在那裏,子彈卻不會打在他身上。
“晚安。”周湘過了很久打出兩個字,又刪除換成了語音,軟軟糯糯,帶著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柔情。
他認認真真發一首經過“修飾”的歌來,一定不止是為了收到一個晚安的,她知道,但也沒再說什麼,關上手機就睡了。
“真這麼困嗎?”
程岑等了很久都沒收到他想要的消息。“連個表情包都舍不得給我發。”
他從來沒有被人冷落過。
章俞追他那會兒什麼招數都變著花樣來,偶爾百依百順偶爾嬌嗔做作,但從不會冷落他超過兩小時——連假裝冷戰都裝不像。
有其他女人做對比,周湘就是在冷落自己。說不定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喜歡自己,出來見自己隻不過是不會拒絕,也可能在程言興的軟硬兼施下,她的心早就向著程言興了。
這也是自己活該。
“晚上去哪兒了?”
梁燕桑天天盼著,好不容易盼著兒子回來一次,一回來也不著家,現在隻是去外地上個大學都這樣,以後上了飛機恐怕見一麵都難了,“明天雅雅表姐結婚,早點起來,酒店有點遠。”
“嗯?”
程岑還在想周湘臨走前那個眼神,一時沒回過神,愣了愣說了句不應景的話,“表姐結婚真早。”
“她畢業兩年就結婚了,眼睛亮下手快。”梁燕桑感歎道,也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諷刺,“對方是稅務局副局長的少爺,挺了不得的。”
“嗯,是挺好的。”
上次見到梁犀還是三年前,她還沒畢業,在外婆家吃年夜飯那晚忙前忙後照顧弟弟妹妹,很幹練的樣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結婚了。
“日子是自己過的,過得好不好隻有自己知道,外麵的人看著風光有什麼用。”梁燕桑搖搖頭,從錢包裏抽出八張紅鈔票塞進寫著明晃晃四個大字百年好合的紅包裏,“結婚一定要和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結。”
沒人愛自己,自己也沒愛的人,母親的囑咐算是白說了。程岑掃了眼紅包的厚度——母親看上很久的那件羽絨服又得遲一個月買了。
“嗯,好。”
要了裏子就不能要麵子,要麵子就會失了裏子,世上好像難得有人既能顧著裏子又能顧上麵子的,至於母親和父親的婚姻……好像哪頭都沒顧上。
他的婚姻不知道會不會存在,反正還早著呢,他大概也不像他想象中那麼擅長和女人打交道,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周湘都沒給他發過微信,朋友圈倒是發了一條,是幾行他沒見過的詩。
“耶穌或者蘇格拉底所經曆的磨難救不了你,就連日暮時分在花園裏圓寂的佛法無邊的悉達多也於你無益。”
程言興一字一句的背著周湘十分鍾前在朋友圈發的詩句,摸不清她的意思,隻隱隱約約感覺到她的哀傷——她每每都能讓自己心碎的哀傷。
他沒期待會在學校意外的見到周湘,不過不用猜也能知道她一定是心情很不好,或者是心情很好,反正不會是因為想自己才來的。
“你背的真快。”周湘笑了笑,雙手背在身後,漫不經心的用靴子尖踢著樹下的落葉,“一個字也不差。”
又不是剛背的肯定記得清晰,程言興本想和她聊聊博爾赫斯的詩,怕她覺得自己是在賣弄,又怕讓她的心事再多藏一分一刻。
“嗯,你發的我當然要記得牢一點。”
要是在從前,周湘隻會把這當做無傷大雅的調情,但看過那張照片後她就覺得程言興此刻的溫言軟語很諷刺。
有這功夫把我的話記牢不如多花點心思藏好狐狸尾巴,別讓林柔凝這麼容易就抓到你的蹤跡。
“你有什麼事兒嗎?”程言興見周湘沒有要傾訴的意思,猶豫了會兒問,“要來武大圖書館借什麼書,還是想旁聽什麼課,我可以把我的校園卡借你。”
“就不能是因為想你嗎?”
周湘把長發撩到耳後,低下頭輕輕笑了聲,額前的碎發隱隱遮住她一雙不需刻意為之就含情脈脈的眼,“想見你。”
她很想看看程言興聽到這樣的話,看見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心虛,會不會緊張,還是說會洋洋得意。
他都沒有,他好像隻是很意外,很惶恐,像是沒做什麼事兒卻得到糖果的小孩兒。
程言興很小就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但他在周湘麵前很難做到自如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