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興沉默著在臥室想了一個小時五十一分十三秒,在翻來覆去又一個小時十五分兩秒後睡著了,半夜醒了四次,最後在早上六點五十七分四秒時想明白了,也沒想太明白:自己對周湘一點辦法也沒有。
還有,原來人在哀傷心痛時能對時間的流逝這麼敏感。
今天周六,周湘周二就約了自己在黎黃陂路見麵,要是不去她肯定會不高興。
他臨走時想了想,還是把肩帶放進了包裏,他還沒想過自己會幹這麼奇怪的事情。
“你喜歡江嗎?”
周湘拾起個石頭用力往江水裏扔去,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漢口江灘這一片人還挺多的,後麵那個巷子裏總有人拍婚紗照,冬天都有好多人,也不怕冷。”
1897年黎黃陂路所在的地域被劃入漢口俄租界,1900年修建了這條路,很多歐洲風格的建築就一直留存了下來,厚重大氣,又能警醒今人。
“還可以。”程言興跟著周湘拾起個石頭,在空中轉了幾圈扔了出去,也是響那麼一聲就沉了——打水漂也變的這麼難,看來人心一沉,再簡單的事也做不好,“我喜歡海。”
“海太冷,陰陰的,沒有江好。”
國內的海還沒怎麼看過,國外的海都一個樣子,夜色裏沉沉的,好像一伸手就會被無邊無際的海吸下去。
泰坦尼克號裏的海就很嚇人。
周湘見程言興沒說話,伸出手推了推他,“你要是喜歡海,以後我們一起去看海,喂海鷗。”
“你原來不是喜歡海嗎?”
雖說已經是三月,但江風吹在人臉上還是很冷,程言興覺得身上也冷,“你和海一樣冷冷的,讓人琢磨不透。”
不知道為什麼,周湘總覺得程言興今天怪怪的,好像話裏有話。
她討厭思考,因為以她的經驗來說,越思考就越心煩,最後也思考不出什麼答案。
“我冷嗎?”周湘轉過身勾住程言興的脖頸,想親下他,卻被他一偏頭躲開,“我覺得我挺熱的。”
被周湘這麼抱著,程言興昨晚升騰起來的火氣消了大半,本就沒想好該怎麼說的話也咽了下去。
“我說你原來。”
程言興悶聲道,輕輕拍了拍周湘的腰示意她鬆開。
周湘其實也不覺得自己原來冷,不過現在和程言興談戀愛總要順著他點,況且今天程言興怪怪的,還是別“狡辯”的好。
“原來是原來。”周湘抿抿唇,心裏莫名的惴惴不安。
對,原來是原來。
原來周湘喜歡誰沒關係,隻要她現在喜歡自己就行。原來周湘有沒有騙自己、怎麼騙自己也沒關係,隻要她以後不騙自己就行。
程言興想了好久,還是沒能說服自己。
“你今天約我來這兒不會隻是為了散步吧?”漫無目的的逛了快一個小時後,程言興停下步子,和周湘麵對麵站在梧桐樹的陰影下。
他有心事,也沒耽誤他看出周湘有心事——她一路上幾次想開口說什麼都沒說出口,說不定她是想坦白那件事呢?
程言興就這麼一想,很快就否定了,她既然做了就不會主動說,能瞞一輩子就會瞞一輩子。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兒。”
周湘難得用這麼柔和的語氣說話,“你想不想搬出來住,我在黎黃陂路租了個房子。”
大學生同居很正常,對於自己這種天生叛逆、無拘無束、無法無天,且懶得搭理家裏人的女大學生來說就更正常。
程言興沒理由拒絕吧,住哪兒不是住,就是上學有點遠,當鍛煉身體了。
“和你一起住嗎?”程言興愣了愣,問了句廢話,“我爸媽可能……”
“你這麼大人還要聽你爸媽的嗎?”
他本來就隻是找個借口,被周湘這麼一懟又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