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教主默然站起身來,負手臨風而立,望著不遠處日月神龕上的轉生咒符,他的目光空漠而寂靜,忽而靜靜冷笑:“好啊……為了證明你對我的忠心,你現在就去幫我殺一個人?”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刻,夜冥的手指有鮮豔的血花泊泊流出,是方才被湖水裏的惡靈咬傷的,但是他的臉色卻是極度的平靜,似乎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藍雨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慢慢地,黑衣長發的日月神教教主忽然在夜風中慢慢張開了雙臂。然而,他喜怒莫測的目光,卻刹那間變得深不見底,隱藏著刀鋒般清亮的光芒。
——
深夜的瓊華閣,一片寂靜無聲。
殘雪閉目在榻上打坐。小靈在一旁靜靜地做著刺繡。
昏黃的燈光下,兩個人並沒有任何交流,氛圍卻顯得格外溫馨。
黎昕靜靜地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光景,不由得歎息一聲。
小靈抬頭,嫣然一笑:“黎少爺,你來啦?”
黎昕點點頭,凝重的目光卻投向一旁的殘雪,殘雪也在這時睜開了眼睛,回望著黎昕。
“有事?”他簡短地問。
黎昕不說話了,沉默的看著他。
不由分說的,煞白的月光下,兩個人走了出來,一先一後,飛上了屋頂。
小靈追了出來,原地蹦跳了兩下,卻看不到任何人。
“奇怪,這麼晚了,去屋頂幹什麼?”摸了摸自己的發辮,綠衣少女百思不得其解,清澈的大眼睛裏卻沒有任何怨懟之意,有的隻是歡喜和愜意。
夜風中,黎昕將一壇美酒拋給了殘雪,殘雪一伸手,穩穩地接在懷裏。
他揭開密封的蓋子,歎道:“上好的女兒紅!”
“是啊!”黎昕望著他笑。
殘雪的麵色還是一貫的冷清,漠然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喝酒?”
黎昕沒有回答,隻是手撤袍裾,徐徐在屋頂上坐了下來。
殘雪端詳著他沉默的臉色,片刻後,也坐了下來,他仰起頭來,抱著酒壇咕嘟嘟的喝了口酒。
黎昕打量著他的一舉一動,唇邊還是那言不由衷的微笑。
殘雪將酒壇拋給了他,他抱在懷裏卻沒有喝,隻是淡淡地問:“決定了嗎?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殘雪還是不說話,冷酷深沉的目光裏除了詭譎的安靜就是沉默的冰冷。
黎昕想了想,又勸道:“我孑然一身,沒有來處也沒有歸途,可你不一樣,你現在有了小靈,你大可以帶著她遠離這些江湖紛擾,去過寧靜的日子。”
殘雪沒說話,卻漠然搖頭。
黎昕皺眉,詫異地道:“莫非你還是放不下昔日的仇恨,還在想著複仇,你?”欲言又止著,他的臉色憂慮至極,痛惜地說:“此夜冥非彼夜冥,報了仇你真的會快樂嗎?”
殘雪一仰頭,默默的凝望著天邊的月色,思緒似乎陷入了莫名的存在。
黎昕垂下眼睛,仔細地看著手中的酒壇子,似乎上麵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半響又輕聲續道:“我真的,真的不希望你和小靈出任何的事情,殘雪,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想明白,你真正在意的是什麼,你能守住的又是什麼?”
殘雪冷定的神色有刹那的鬆動,有些遲疑的,他轉過頭看著他,冷肅地道:“你呢?你可有想守護之人?”
這回輪到黎昕沉默了。
殘雪又堅定地道:“我不會走的,至少在看著他覆滅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黎昕啞然,半響,無謂地笑了笑,抱起酒壇暢飲了幾口,在劇烈的咳嗽聲中,他悵然地說:“既然勸不動你,那我們就一起走下去吧!”恍惚的目光裏有複雜的光芒連連閃動,連眼角也瞬間有了晶瑩的淚霧,他無比清醒地看著殘雪,一字一句,定定地重複道:“一起走下去吧!”
殘雪不說話,卻彎起了唇角似笑非笑,慢慢的,他抬起握拳的手,與他的拳頭輕輕相撞。
這時,小靈擔憂的聲音在屋簷下響起。
“黎少爺,厲少爺,夜深了,當心著涼,快下來吧!”
殘雪聞言,起身上前,從屋頂上一躍而下,黎昕卻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夜晚的風吹得他白衣如雪,獵獵作響,他的神色忽然冷清極了,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味道蔓延在胸口,慢慢的,他扯動嘴角,幹幹地笑出聲來。
小靈又在下麵催促了:“黎少爺,快下來呀,你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