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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如潑墨,天音山日月神教。
廣闊浩渺的天音湖上蕩起一層層幽暗的漣漪。
一襲黑衣聳立在湖畔。
朦朧的月光照耀在波光泠泠的湖麵上,長發教主歎了口氣,俯下身將手浸入水中——天音湖裏的的水冰冷刺骨——那是因為這裏彙集了天地間至陰之氣。
魔教教主將雙手探入水中,隨即輕輕放開。
一縷無形的魂魄從他手心離開,潛入水中。
他迅速將手從水中拿開——即使這樣,短短的刹那,他還是感覺到湖中遊蕩的魂魄聞到了他的氣息、迅速從水下聚集了過來,想噬咬他的手指。
天音湖彙集的力量是如此強大陰毒,即使曆代的教主和聖女,都不敢太靠近這片湖水。那裏沉睡著太多的冤死靈魄,凝聚的怨氣幾乎能讓教中最強的術士窒息——
然而,這裏卻是日月神教力量的最終源泉。
日月神教每年都要派出大批大批的巫師和術士,遊走五湖四海,除了設壇作法、超度亡靈之外,他們還秘密搜集各地冤死的魂魄,然後將它們鎮壓到這裏,源源不斷的給聖湖注入新的血液。
“那些湖底的惡靈這樣厲害麼?”看見教主迅速從水中抽出手指,細細凝視指間有無被噬咬的痕跡,站在湖畔台階上的藍衣美婦有些詫異,“連教主你都不敢觸碰它們?”
夜冥沒有回答,隻是緩緩站直了身子,在湖邊靜靜凝視著看似一片平靜的湖水,眉目之間有些肅然。這是沉積了上百年的陰邪和怨氣,如果一旦逃逸就完全不受控製……直至今日,日月神教仍每年需要進行血祭,才能壓製湖中凶殘無比的惡靈。
湖水裏隱隱約約顯出來的猙獰麵孔在嘶吼著,張牙舞爪地想要撲出水麵,卻被一層虛幻的結界狠狠地壓了下去。
“藍雨,小蝶還沒有回來嗎!”日月神教的教主微微皺眉,卻冷漠地岔開了話題,幽藍色的眼睛裏驟然有決絕冷厲的光芒射出,映襯得整張臉龐如天神一眼耀眼奪目,他昂首挺立,遙望著天邊冷冷的月色,森然道,“如果風雲堡……如果風雲堡真的攻進來了、如果沐易航真的敢滅了日月神教,那麼我就打開天音湖的水閘,把湖中的冥靈全放出來!”
“——最多拚得玉石俱焚罷了!”他冷笑,笑意中有瘋狂不顧一切的意味,連著額環上那顆藍寶石都冷了下來。話音未落,長發教主一轉身,幻移至藍衣女子身旁,惡狠狠地說:“你的鬼降之術也被他們破了,藍雨,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都在安心等死!”眼神連連顫動,他的聲音執拗而脆弱。
那樣冷銳的眼角眉梢、隱約間有支配天地的魄力,卻夾雜著一絲恍惚和茫然。他怕了嗎?這樣不可一世的王者也怕了嗎?
藍雨的心口驀地劃過一陣深深的劇痛,她愣了愣,沒有說什麼,隻是緩緩伸出柔軟的雙臂,抱了眼前惶惶不安的青年。
臉色蒼白而冷清,藍衣女子靜靜地凝望著天音湖水:“是,我們打開水閘——如果這樣就能夠保住日月神教的話!”她苦笑著,一字一字緩緩道,“……教主,你不會敗的!”
聽著她看似平靜的勸慰話語,玉麵教主無謂地笑出聲,古怪地歪了歪腦袋,他斜睨著那一汪寒淺的死水,目光更加冰冷陰翳:“沐易航是何等人物啊,夜冥當初就是被他的師傅蕭翎殺死的?現在他還想殺掉我!”
“不會的,不會的,大護法的卦象從來沒有錯過,教主不必擔心……?”藍雨抱緊了他,低低的聲音裏忽然有些惘然的意味,“我不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教主,絕對不會!”
長發教主閉下眼睛,玩世不恭地笑著,忽然又一睜眼,冷冷地推開了她。
藍雨怔了怔,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深諳的眼睛裏閃爍著碎鑽般的光芒,冷徹晶瑩。
夜冥的氣息忽然變得幽暗難辨,他緩緩蹲下身,抬起手指輕觸著清亮的天音湖麵,任由那些惡靈咬蝕著自己的手指,他緊繃著下巴,麵色痛苦異常,卻顫抖地說:“如果小蝶背叛了我,我會親手殺了她,我真的會殺了她。”
“教主,您為何如此在意小蝶?!”藍衣女子驀地轉身,疑惑又不甘地問:“在整個神教,無論是阿音還是黎昕,抑或是我和殘雪,我們都對你忠心無二,為何,為何你偏偏看重小蝶,你明知道她——”
“住口——!”夜冥恨聲打斷了她,他微微吸口氣,隻是不停地撥弄著水麵,看著手指尖的血花慢慢飄散成絲縷,又昂起頭,漠然地詰問道:“你們座前四使真的對我忠心耿耿,我看未必吧?!”
藍雨的眼睛驀地閃爍了一下,有些愕然,半響,很是困惑地說:“教主此話是何意?你在懷疑誰?需要我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對你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