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攤開手,滿手的傷痕很是醒目,他記得,在車即將撞上山壁之時,一根粗壯的樹枝迎麵而來,他一把將副駕上的許耀推開,右手卻被樹枝劃過然後紮透,錐心之痛從手心傳來,但其餘那些細碎的劃痕卻像是握了一把玻璃渣,來的奇怪。
“他改了手機解鎖密碼,聯係上了你,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達成一致的,但總歸逃不過一個‘利’字。你們又製造了一場小車禍,用養傷為借口休養了一年,這一年,你一邊觀察我是否有蘇醒的可能,一邊培訓許耀如何成為我。植物人一般在六個月內沒能醒來的話,就可能對大腦造成不可逆的傷害,醒來的幾率也低了很多,所以你下定決心,讓許耀頂替了我,成為了‘蘇和’。”蘇和頓了頓,道,“可你沒想到,我竟然醒了,而且恢複得很好。”
開弓沒有回頭箭,看蘇雅晴那樣子,也是不打算回頭的。
蘇雅晴沉默了片刻,漫不經心地鼓起了掌,孤單的掌聲在病房內回響:“故事編的真好,可也隻能是個沒人願意聽的故事罷了。許耀,認清現實吧。我花重金給你最好的醫療保障,又給你爸在醫院附近買了間商鋪方便他照顧你,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你若執迷不悟繼續糾纏,就別怪我不講情麵了。到時候,就不是報警立案,讓你被媒體批判輿論指責這麼簡單了。”
蘇和心中冷笑,蘇雅晴嘴上說著報警立案,實則是在警告他不要報警。
報警,蘇和也曾想過,可這卻不是一條必贏之路。細數下來他沒有任何實證,而本該是最親之人的父母,都在幫著許耀掩蓋真相,一個不慎,不但找不回身份,還可能被蘇雅晴或者許誌強以生父生母的身份送入精神病院治療“妄想症”。
“我明白了。”沉默良久的蘇和終於低下了頭。
蘇雅晴露出滿意的笑容,自以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準備起身離開,正要帶上墨鏡,就聽蘇和喊道:“母親。”
想到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麵,蘇雅晴決定給予身為母親的包容,聽他說完。
“這將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感謝您給的機會,讓我可以重獲新生,以獨立的蘇和的身份重新回到屬於我的舞台。”
蘇和抬起頭,嘴角揚起的弧度淺淡卻足夠刺眼,讓蘇雅晴皺起了眉:“你什麼意思?”
蘇和冷下臉,雖然幾乎是平視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傲然:“我是蘇和,沒有人能夠代替。”
“你!”蘇雅晴急速地喘了幾口氣,壓著心裏的怒意道,“你聽不懂我的話嗎?非要毀了所有人才甘心?”
蘇和目光淡淡,透著堅毅之色。
“你就作吧!等到有一天你聲名狼藉像個過街老鼠,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放心,”蘇和揚唇一笑,“不過重走一次曾經走過的路罷了,演技、努力,這些你們偷不走的東西就是我東山再起的資本,很快,我就會回到台前,煩請轉告許耀,我會一層一層剝下他的偽裝,一點一點取回我的東西,該是我的,誰也奪不走,不該是我的,我一個也不要。”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心,讓蘇雅晴那脆弱的身為母親的偽裝一點點碎裂,心底的髒汙無可躲避地暴露了在陽光下。
“你不會有上台的那一天。”蘇雅晴站起身,帶上了墨鏡,高昂著頭離開病房。
在她握上門把手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蘇和轉頭問道:“蘇女士,請問""蘇和""對你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蘇雅晴停下腳步,稍稍側了一下頭,又很快停下了動作。
“是十月懷胎含辛茹苦養育長大的孩子,還是招錢攬財享受奢靡生活的搖錢樹?”
蘇雅晴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她深吸口氣,頭也不回地昂著頭踩著沉穩的節奏離開了病房。
聽著高跟鞋在瓷磚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越來越遠,蘇和放鬆了身子仰頭靠在了床頭,這一番對峙確實耗費了他不少心神,驟然放鬆後隻覺得一陣陣的暈眩伴著惡心,本就顏色淺淡的嘴唇如今更是失了血色。
可無論身體多麼難受都無法掩蓋心裏的苦澀與鈍痛,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卓越的演技會用來蓋自己的脆弱,對敵自己的親生母親。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