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夕同隨著小廝一路進了東院,這麼晚了左川箭仍在書齋,進去時還坐在書案前,眉頭擰著,

一副優等生準備物理最後一道大題的架勢。

“世子,小姐來了。”小廝通傳完,悄悄抽身出了室,將門掩上。

左川箭從鋪滿書卷的案上抬起頭,燭火照在他臉上,半邊臉晦暗不明,俊秀的臉棱角分明,微揚的眼尾卻在此刻顯得尤為疲憊。

“大哥。”左夕同望著少年,規矩地福身行禮。

左家算是儒將世家,雖說左川箭從小在軍中長大,看上去卻仍舊是一副書生模樣。

他此刻隻穿了身再素樸不過的褥衣,抬起頭看著她,仔細瞧眼底有著淺淺暗痕,仿佛很累。想來這左家軍十餘萬人,管理起來也很費神。

左川箭就這麼望著她,隔了一會兒忽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聲音卻月華般寧靜,“今日同母親入宮了?這麼多年未曾入宮過,一切可好?”

不好,非常不好。

想到今天的種種奇遇,左夕同就覺得累,卻又無法對旁人說,隻能言簡意賅地擠出一句,“就……還好。”

左川箭看著妹妹耷拉著的眼皮,以為她隻是被憋壞了,笑得溫和,“宮裏規矩是多,吃食也不大頂飽,若是餓了晚上讓阿瑤再去膳房穿些膳來。”

“哦,多謝大哥了。”

左夕同敷衍回應,有點搞不明白左川箭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大晚上把她叫過來,扯這些沒用的。

剛琢磨著還能有什麼人間奇遇,就見左川箭收斂了剛剛柔和的目光,開口正色道,“聽川戈說,那日你同母親去南安觀,你暈了後,得了菩薩真傳,會了些練兵的手段。”

“……”

麻蛋。

當時隨口胡扯的時候沒覺得,現在被這麼個人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就顯得特別智障。

但總不能跟左川箭說她是穿越過來的吧。

左夕同訕笑著,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是。”

“菩薩都教會你什麼了?”左川箭開口悠悠開口問道。

左夕同看著左川箭頗為鎮定的形容,忍不住發自內心地讚美——世家公子就是世家公子,連這麼鬼畜的話都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來。

“兵法是沒有的,主要是一些訓練肌肉的手段……通俗來講就是讓士兵變得更強壯抗打,還有就是怎麼正確用力,因為沒有係統訓練過很多時候發力方式都不大對,完全是蠻力。廢力還達不到目的。”

“比如?”

說到健身左夕同來了興致,

“就說這手臂肌肉吧,主要是三角肌、肱三頭肌、肱二頭肌,還有指伸肌、展肌之類的一些小肌肉群,”左夕同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胳膊繃緊,撩開袖子一塊一塊地按。

沒在意左川箭皺起的眉頭,接著說,“這就是肱二頭肌,上肢訓練主要就是各種推拉舉,還有核心啊……肩背啊……”

她說得起勁,一抬眼,左川箭表情明顯聽得雲裏霧裏。

“對了,我記了下來。”左夕同眉飛色舞,提起裙子小跑著到門邊說道,“阿瑤,快去把我畫的那遝紙拿過來。”

阿瑤狐疑地點點頭,“哦。”

不多時,阿瑤便回來了,左川箭看著小姑娘接過阿瑤遞來的厚厚一卷紙,獻寶似地捧在他麵前在她案上鋪開。

左川箭接過垂下眼,眯起眼看,下一秒就繃不住了。

這。是。啥?

饒是左家世子打小便被訓教得喜怒不形於色,看著紙上亂七八糟的小火柴人,和一邊龍飛鳳舞不知所雲的注釋,還是徹底繃不住了,挑了挑眉。

“咳,這是……”

左川箭努力壓抑著內心的震驚,鎮定地開口問道。

左夕同倒並沒察覺麵前人此刻抽搐的表情,仍然興奮地湊上前去,一邊在她自己畫的小火柴人上指指點點比劃,一邊滔滔不絕地說。

“這些都是一些基礎的訓練,你看這個是推壁俯臥撐,可以鍛煉肱三頭肌,還有這個是側平舉,可以練肩……”

左夕同越說越上頭,一抬眼才發現左川箭正望著自己。他的瞳孔中倒映著燭火,和她的影子。

左川箭就這麼看著她,半晌沒說話,直到左夕同被看得後背發毛,左川箭才終於開口,非常非常認真,“你當真能助左家練兵?”

左夕同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今天入宮一趟發現她現在麵對的局麵根本比她以為的還要危險一萬倍,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自救了,當然必須要抓住啊。

何況她明明有這麼多知識和經驗,有那麼多事情可以做,憑什麼就這麼當個倚靠父兄的世家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