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左川箭去左家軍大營的那天天氣非常好,春風拂野。
左夕同莫名就有點兒小時候第一次上學的感覺。
馬車剛進營裏就聽見將士齊聲高喊,“哈”“嘿”,喊聲震天,如書中描述一般,左家軍紀律嚴明,秩序井然。
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左夕同心裏頗為激動,看什麼都新鮮,畢竟這樣的地方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來一次的機會。
她起身撩開車簾抻著脖子往外看,卻見將士們齊齊整整地排列開來,動作整齊劃一。
下了馬車,她跟在左川箭身後走到一座演武台前,將士們圍過來看著他們。
“前幾日我已與幾位參將商量過,左家軍如今的操練多有不足之處,還需整改,會有人專來大營重整左家軍練兵一事,這位便是我為各位請來的師父。”
左川箭抬手點她,“左夕同,左姑娘。”
左川箭沒稱她為妹妹或同兒,而是稱了她的名姓,其中之意左夕同明白——他想讓這些人知道,他找左夕同來,無關乎她是左家小姐。
他讓她來,因為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這話聽在耳朵裏,就……很熱血。
饒是左家軍軍紀嚴苛,他話音剛落,一時間行伍中也爆發出眾人細細密密的交頭接耳聲,兵卒全都麵麵相覷。
“左姑娘?”
“什麼左姑娘,不就是將軍的三女兒麼……“
“一個小丫頭懂什麼啊?”
“就是,何況不是都說左姑娘從小身體不好,連左府大門都出不去麼……”
“將軍和世子怕是害了失心瘋了。”
“世子……聽聞小姐身子向來不好,軍營這種地方,我們都是一幫糙漢子,讓小姐跟我們混在一起恐怕不好吧。”幾人慫恿著一人上前道。
左家軍堂堂大齊戰神之師,整這麼個懵懂的小姑娘來操練……多少有些不尊重人。
這話說得委婉又直白,但左夕同聽明白了——她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不適合摻和操練這樣的事。
隻見左川箭對望回去,沉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心中覺得左姑娘長在閨閣,難當大任。隻是我從小便在左家軍中長大,左家軍需要怎樣的操練我自然心中有數。倘若各位兄弟信得過我,可否讓左夕同一試。”
他話畢沒有人吱聲。
沒有人反對,但也沒有人支持。
那是一種沉默的不信任,隻是因為這些年對左川箭積累出的敬重而蟄伏。
“我知道諸位大哥未必信得過我,倘若有誰不服的,不若來試驗一番可好。”
眾人循聲側過頭,看見原本站在馬車前的小姑娘兩步走上前來,立在兄長身側。
因為是來軍營,左夕同特意穿了身玄色騎裝馬靴,長發用紅繩束了高馬尾。
隻可惜這具身體太瘦弱,這衣服要是她原來的身體穿起來必然很颯,可這麼瘦弱的身體穿上,特別是束腰極緊,就顯得腰細的像胳膊。
……更顯得不怎麼靠譜。
行伍中又是一陣沉默,還是原先質疑的士兵開口,“左小姐想怎麼個試驗法?”
隻見左夕同沒說話,隻是扭過頭打了個手勢,將士們就看她兩個家丁頗為費力地抬著根什麼上前來,近些看像是枝長/槍,在陽光下反射著銀光。
……這小丫頭片子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啊。
左夕同早就想過她這副樣子很難讓這些人信服,從左川箭房裏的小廝前來通報後便一直在思索怎樣才能展示一下自己的知識儲備。
憋著腦袋想了兩日也毫無頭緒,直到那天去左家兵器庫尋摸到了這支槍。
槍很細,正好可以抓住,幾乎可以比擬杠鈴杆,長度也合適。但又非常沉,得有將近三百斤,基本上是體質不錯又沒有經過技巧訓練的成年男性硬拉極限,湊湊合合可以當杠鈴使。
左夕同沒有直接挑明,而是說,“你來試試,能不能用兩手將它提起來。”
說完左夕同忍不住提口氣,她其實心裏有點打鼓,畢竟這人看著比平均水平還要再壯點,他要是拉起來了……她可就完犢子了。
“好。”
隻見那士兵三兩步走近過來,弓下身,抓住那支槍,往上提……沒提起來。
好像還有那麼點兒不服氣,咬著下唇又繼續發力,可他不得要領,力氣都用在手臂上,後背也完全塌下去。
眾人看著他唇都被咬得發白,臉也憋的從深紅到絳紫,那支槍還紋絲不動地躺在地上。
呼。
左夕同稍微心裏舒緩過來些許,有驚無險。
她提起眼皮,正瞧見行伍中立著個明顯消瘦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