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很痛,脖子也很痛。
高級醫院的純白色病房裏,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指尖微動,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身體傳來的如同墜入棉花般的酸軟無力感越發明晰,傷口被下意識抽動手指牽動,帶來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皺起了臉。
雖然阿鳶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但是由於醫院被上級要求密切監測生命體征和重點關照,這段時間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沒有醒過來的少女仍舊處於重點觀察之下。
聞訊而來的醫生嚴肅地仔細檢查各項儀器的數據,在確定她已經完全脫離危險並且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語氣溫和地吩咐她要仔細靜養後離開了病房。
雖然醫生並不認識送來的少女是誰,但是那天一同趕來的尾崎幹部的臉可是認識的。
不論是什麼人,終歸是他們需要嚴陣以待不敢隨意輕慢的對象。如今阿鳶醒來,醫生總算能對上級有個完美的交代,把忐忑的心安回肚子裏。
敲門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被護士姐姐們緊盯著不許做任何不利於養傷舉動的阿鳶已經開始無聊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試圖數出到底有幾個沒有被粉刷幹淨的黑點了。
有著亮眼的赭色短發和海藍色眼睛的少年微喘著氣出現在門口。
“哥哥?”
看到明顯是匆匆跑過來的中也,阿鳶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圈。
看來那天蘭波的攻擊應該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礙。
放下心後,阿鳶翹起嘴角抬起手想要和中也打個招呼。
但是還沒等她的手抬起來,她就被氣勢洶洶走到病床邊的少年小心地避開傷口後按住了動作。
“別亂動,小心碰到身上的傷!”
他替亂動的妹妹掖好被子,仔細打量她的臉。
總算有了幾分精神。
想著醫生說的“已無大礙”的那些話,中也從妹妹昏迷開始就一直高高懸著的心才終於緩緩落到了平地上。然後——
“笨蛋嗎你!”赭發少年猛然皺起眉,極其有氣勢地抱著胳膊俯視著躺在病床上唇色還帶著蒼白的妹妹和她包紮地看不出形狀的左手,麵色很是不好看。
“手是不想要了吧,剛做過手術還不夠疼嗎?!”
目光落到看到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纏著的厚厚繃帶之後,他眉頭擰的更深,看起來似乎更生氣了:“你知不知道因為失血休克你已經昏迷了快一個星期了!自己割開自己的脖子,還下那麼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這條命了,啊?!”
——就被很凶地罵了。
中也下頷緊繃。
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他真的差點以為他就要永遠失去阿鳶了。
那天她昏倒之後被隨後而來的醫療救援隊緊急送進搶救室的場景中也仍舊曆曆在目。
被她用來按壓傷口的異能隨著她的昏迷失去效果,順著脖子上駭人傷口大片流出的暗紅色血液甚至浸透脖子上纏繞的布條然後洇濕了擔架上的潔白床單。
而阿鳶就緊閉雙眼躺在這片暗紅之中,仿佛就此沉睡過去再也不會蘇醒。
他到現在都能回憶起當時那種失而複得之後差點又要再次失去的無力的窒息感。
“要是搶救時間再晚一點兒你就真沒命了,你就不能給我好好愛惜自己嗎!”明明說著關心人的話,從少年的嘴裏出來卻硬生生像是數落一樣。
透過玻璃照進來的薄膜般的朝陽把身形纖細的少女皮膚映得近乎透明。病號服的袖子下,露出的一小節細弱手臂上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越發襯托得她蒼白脆弱。
被他數落著的少女神色蔫蔫,抿著唇既不說話也不反駁,就睜圓著透亮的紅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中也剛揚起來的聲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鼓起的氣勢像是被戳破的飽滿氣球一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