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下了三日,夏日河水上漲,李俶嫌郭家的畫舫隻中看經不住風雨,乘短暫雨收風止一刻,讓後麵跟著的官船趕上,放了船板,他帶郭珍珠搬到官船上住。
“這是你的書房嗎?”郭珍珠四下好奇逛,官船真是大,除了正廳內室侍衛房夥房淨房,連書房都有兩間。
“這間是務公,這間是務私。”李俶點指一左一右兩間。
“務私?什麼叫務私?”郭珍珠又聽不懂了,所以她一挑門簾,進了李俶務私的書房。
呀——一進房,書桌正對的牆上,正掛了一副畫。
畫裏是一片漆如墨玉的湖水,湖的遠處,高山秀麗,疊彩鋒嶺。湖邊一座八角涼亭,亭裏一名綠裳女子,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正纖手端了一杯茶盞,笑意嫣然。
“這不是黑木林湖?這是我?我給李係斟茶……”郭珍珠叫得驚訝,李俶豎指,貼她唇上,“莫說老二的名字。”
哼,吃醋大王,明明畫的是她,她都沒跟他討肖像權呢!
“這是我心愛之物,求珍珠小姐墨寶,點睛一厥。”李俶親手硯墨掭豪,把筆交到郭珍珠手上,以後每晚務私,看著她的畫,她的字,她的人,再好不過。
“你先告訴我這畫哪來的?誰畫的?”郭珍珠揮了湖筆大呼小叫,李俶手忙腳亂卷軸收畫,生怕她灑了半滴墨在上麵。
“小氣什麼,不就是一副畫麼。”
“誰說隻是一副畫,你可知圓行乃宮裏第一畫手,平日隻為貴妃娘娘作畫,旁人千金一擲都請不動呢!”
兩人坐一張椅上,李俶告訴郭珍珠這畫的來曆,原來東瀛僧人圓行陪伴南陽王李係左右,去年十月,兩人在涼州黑木林湖邊涼亭遇到沈若鴻與郭珍珠,偶然一遇,圓行記下了郭珍珠的容貌,回宮後所作。
“圓行作畫,與宮中畫師不同。宮中畫師工於鋪景層疊,而東瀛畫匠卻專於傳神,那副語笑嫣然的模樣,實在與你一般無二。”李俶醋意大發,加上一句,“看你這模樣,我都能猜出你在對係說得什麼!”
郭珍珠不理他,問道,“李哥哥,你不是圓行隻為貴妃娘娘作畫麼,那你怎麼請得動他為我作畫?”
“老二有恩於他,自然是請得動。”李俶愈加醋意,郭珍珠失笑,“原來這畫的主人是南陽王呀!”
“錯!”李俶搖指,“此畫是我所有。”
“他送你?”
“我搶的。”李俶哼哼,“我那日進宮正見圓行裱畫,此畫自然就是我所有了,何止畫,人也是我的!”
郭珍珠受不了,李俶人前總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貴公子樣,每每和她在一起就又霸道又吃醋,還喜歡欺負她,真是標準的兩麵派!
“請郭二小姐墨寶。”李俶虛虛攏住郭珍珠的手,她的字漂亮,但郭家兄妹對他總含含糊糊的,他就這一副寶貝畫,可不敢讓她隨便塗鴉。
“寫什麼呢?”郭珍珠回頭看他。
“寫那一厥,你在孟河橋上念的。”李俶下巴抵她頭頂,喃喃念道,“不愛不愛宮牆柳,隻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那夜孟河橋上看花燈,兩人看河邊橋下女子們紛紛寫下詩句,放在鳳棲花燈裏隨河水漂遠,撿到花燈的男子念著詩句,在人群中尋找詩句的主人,尋到了,就執手相望,去小船裏燈下相會,浪漫至極。
當時郭珍珠念了一首詞,李俶後來反複咀嚼,恍然那正是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