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太後(1 / 2)

經過以太傅為首的閣臣依次鑒定,遺詔從字跡到寶印都是真的。

也就是說,齊胤確實在未通過內閣的情況下,立下侄子齊儔為儲君。而這份決定大晏國祚的詔書竟是由司禮監太監裴季狸隨身保管的。

宋韞回想剛才覺得後背生寒:裴太監一直陪自己在乾明殿跪拜先帝,就算外頭有人起兵作亂,太傅疾言厲色,他袖中藏著遺詔,不動聲色。

這樣的人,若不能收為己用,必成禍患。

宋韞被送回坤寧宮時,將裴季狸袖口抓得格外緊。

“娘娘,臣還有事要辦,隻能送您到殿門處。”裴季狸話語簡單不帶一絲情緒。

宋韞知道這於理不合,可若不能趕在第一時間拉攏裴季狸,他往後的路恐怕是步步艱難。

“先帝去得突然,本宮心中又哀又怕,又是初來乍到,許多地方不懂,裴卿可否同本宮說會話?”宋韞眨了眨熬得酸澀的眼睛,硬生生揉出點點淚光來。

裴季狸低著頭,宋韞虛假的淚光並不能觸動他半分,他隻說:“娘娘放心就是。新皇是大行皇帝千挑萬選定下的繼承人,最是仁孝。前朝一應事務自有新皇處置,後宮事務待娘娘休養好了再料理不遲。”

宋韞垂下眼,雙手交握在腹部:“那裴卿說過,要親自照料本宮,可是當真?”

裴季狸:“這是臣的職責所在,亦是先帝對臣最後下達的旨意。有臣在,無人能動娘娘和皇嗣分毫。”

宋韞這回是真的放心了。

齊胤死前行為古怪,而裴季狸作為齊胤信賴的人,連遺詔都交由他保管,他說齊胤命他照顧自己,那他必然是站在自己這一方的,再多做試探也無必要。

坤寧宮是帝後成親的喜房,皇後本不該住在這裏。今夜宮內忙亂,宋韞顧不上忌諱皇帝是死在這的,隻能在坤寧宮將就一晚。

門外站著幾個宮女太監伺候,宮內還是沒人的,宋韞進了坤寧宮,轉頭再看,裴季狸早已不見了。

宋韞跪了半夜,又被太傅三番兩次叫太醫的舉動驚嚇,膝蓋痛心裏乏,很快就倒在染血的婚床上睡去。

再睜眼時,鐵牛的大餅臉貼到眼前。

“小姐,你的命怎麼這麼苦!一天不見就做了寡婦!”鐵牛哀嚎。

宋韞一把捂住她嘴,“慎言!”

瞧鐵牛繃著不合身的宮女衣裳,問:“誰送你進宮的?”

昨夜,宮裏催得急,隻帶了宋韞一人回宮,以至於他昨夜無人照顧。

鐵牛被過窄的衣裙勒得有些喘不過氣,連抹眼淚都不敢把胳膊抬得太高。

“小姐,哦不,皇後娘娘,也不對,太後娘娘……”鐵牛一連換了幾個稱呼,才捋順舌頭,“是司禮監來人,讓我來伺候娘娘。”

鐵牛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我進來之前,那個迎親的裴太監吩咐,要好生照看你,大晏朝的未來就托付在您身上了。”

說著,鐵牛莊重的目光落到宋韞腹部。

“我還聽禦膳房的宮女說了一嘴閑話,說您相貌太過美豔,勾得先帝拖著病體也要抖擻精神和您圓房,這才一命嗚呼。”

宋韞臉色瞬間垮下來:“……哪個宮女說的?”

鐵牛擦幹眼淚,很包容地拍拍太後娘娘小手,“娘娘,這都不重要了。您別看鐵牛不聰明,事到如今,這件事上,鐵牛比您先看開:嫁人不就圖一輩子吃喝不愁嘛。男人大多活不過女人,守寡嘛,早守晚守總是要守,趕早不趕晚,早守早安樂。圓房圓得多壯烈也沒關係,有驚無險,您已經是穩穩當當的太後了,就算您沒能生下一兒半女,誰還能不給您一口飯吃?我打聽過了,太後的份例,一頓能吃二十個菜呢!”

鐵牛的人生追求不過四菜一湯,二十個菜在她看來簡直就是神仙過的生活。

宋韞揉揉肚子,鐵牛的話雖糙,倒也確實勾起了他的饞蟲。

昨夜匆忙被抬入宮,飯是沒顧得上吃的,餓到現在,早就是腹內空空。

宋韞正要傳膳,鳳儀宮來了個嬤嬤。

——按例,鳳儀宮是皇後居處,宋韞沒來得及搬進去就給新人騰了位置。

嬤嬤姓劉,是前晟王妃,也就是如今大晏皇後蘇氏的奶媽。

劉嬤嬤行禮之後說明了來意:“新皇在靈前即位,冊我們娘娘為皇後,尊娘娘您為太後。宮內諸事繁雜,本不該打攪娘娘清淨的,隻不過後宮裏畢竟是以娘娘為尊,皇後娘娘不敢自專,特遣老奴請娘娘移駕鳳儀宮,商討後宮一幹事宜。”

宋韞仔細打量劉嬤嬤,中等身材瘦長臉三角眼,通身縞素,說話不卑不亢,語畢便垂頭順眼,和宮鬥話本裏趾高氣昂動則跳腳吆喝的刁奴形象相去甚遠。

高端的宮鬥往往需要最質樸的姿態。

宋韞心想,宮鬥這回事,他雖然是第一次參與,但平日裏在闕州聽那些官家小姐們陰陽怪氣,也大概能依葫蘆畫瓢明白一二,最風光的地方總是新人換舊人,後浪推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