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後宮(2 / 2)

初次見麵當然是要給見麵禮的,宋韞剛進京就入了宮,剛入宮就守了寡,積蓄不多,送的禮物也隻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從老家帶來的。

李美人年紀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宋韞心裏暗罵一句齊胤害人不淺,給小姑娘送了套大阿福娃娃,宋韞看著她臉上的笑覺得應當是合意的。

陳美人呢,從一開始就沒說過幾句話,又一味低著頭,宋韞以為又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妹妹,待站起來謝恩時,宋韞才發現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冷美人,有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但不知是否錯覺,目光缺少善意。

看陳美人氣質斯文,宋韞本來想送她套自己親製的文房四寶,卻聽她說並不識字,宋韞便改送了幾匹絲綢。

送走三人,宋韞打算夜裏去冷宮看看,裴季狸又來了。

照例把完脈,裴季狸沒急著退下,不緊不慢地說起:“娘娘今日給了恩典。”

根據鐵牛四處聽來的傳言,在宮裏,裴季狸這個司禮監太監不是主子勝似主子。

從古至今,同時手握司禮監和禦馬監的隻他一人,權勢之大後宮妃嬪都得敬而遠之,他這麼一問,宋韞心理沒底,難道是會錯了意越俎代庖了?

“裴卿可是覺得有何不妥?”宋韞命鐵牛上茶後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裴季狸端起茶盞,送到唇邊聞言垂眸道:“娘娘懿旨,便是當今陛下也隻有順從,臣怎敢置喙。何況娘娘心地仁厚,此舉不僅寬慰了後宮也有助於前朝。”

“裴卿有話不妨直說。”宋韞看著裴季狸,和他對坐交談是件令人緊張的事,這位年輕的權宦不過二十來歲卻已經能很好地隱藏喜怒,眉目像是雕刻塑造不染一絲情緒的痕跡。

裴季狸擱下茶盞:“既然娘娘有主事的魄力,正好現下有件要緊的事需要娘娘出麵。”

“何事?”宋韞直覺不是什麼好差事。

“先帝屍骨未寒,今上登基不過三五日,前朝就有心懷不軌之人獻媚進言讓陛下尊生父晟王為帝,此為對先帝大不敬。先帝眼下並無子嗣,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竟無人敢出頭替先帝發聲。晏國總不能讓欺上瞞下的佞臣作亂,臣想,還是娘娘出麵為好。”

宋韞聽罷默然,果然裴季狸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麻煩。

晏國皇室關係有些尷尬。不止齊儔的父親晟王,齊胤的諸位兄長都沒能活過武宗皇帝,已駕崩的惠宗皇帝齊胤作為武宗幼子,比齊儔還小幾歲。

現在齊儔成了齊胤的嗣子,要認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叔叔做父親,屬實憋屈,想要為生父追封也不難理解。

宋韞身份更尷尬,說是太後,實際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實在是不想趟渾水。可推辭的話沒出口,裴季狸就給他堵了回來。

“宮裏向來是欺軟怕硬,娘娘若是借此機會立住了權威,往後的日子都是坦途,待小皇子出世,才好扶持新帝鞏固江山。當然,臣無意使娘娘為難,如何抉擇全在娘娘。”

不高不低的音量從薄唇送出,宋韞心驚。

雖說在場沒有外人,畢竟是在皇宮大內,這話還是太大膽了。擁立新帝不就等於推翻現任?何況是在壓根不可能再有正統的新君出生的前提下。

裴季狸醫術精湛,不可能不知道他是男人……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裴季狸不動聲色地對宋韞說出了口。

或許,他還有更大膽的事沒有說出口。

宋韞右手攥拳抵在腹部,叫住起身要走的裴季狸:“裴卿留步。”

裴季狸停步回身,逆著光,“娘娘還有何事吩咐?”

宋韞鬆開手掌,緩緩抬起按了按眉心,低聲:“裴卿,哀家這胎是為先帝生,還是為你?裴卿數次診脈,應當是深知哀家身體狀況的。”

裴季狸聞言怔了片刻,冷凝的眉目微微蹙起,很快又舒展開。

宋韞看見他唇角起了個微小的弧度。

“為先帝與為臣,是一樣的。最要緊的,是為娘娘自己。除了信臣,娘娘別無他選。”裴季狸行禮退出去前順便提到,“以後娘娘若是想知道宮內什麼秘聞,不必遣人打聽,問臣便是。冷宮,娘娘不必去。”

宋韞聽他這樣說心頭又是一緊。

裴季狸連自己日常和鐵牛說了些什麼都一清二楚,果然是手眼通天。但好在他現在算是徹底和裴季狸以及死鬼齊胤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又不免好奇:“聽說冷宮鬧鬼?”

裴季狸又笑了,這回是冷笑。

“死了的才算鬼。不死不活的,比鬼更可怕。”

宋韞不明白:“冷宮到底有什麼?不曾聽說惠宗和武宗有貶黜妃嬪。”

“沒有妃嬪。”裴季狸搖頭。

“那到底有什麼?”

“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