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胖就喘上了,真把自己當皇帝。不學裴小貓,學那死鬼。”
“喵”
貓貓小聲叫,偏頭看他。
宋韞躺平,雙手交疊在腹部。
夜闌靜謐,隻聽見旁邊鐵牛的鼾聲和貓兒咻咻的呼吸聲。
宋韞突然說:“其實我是個男人。”
隻剩鐵牛的鼾聲了。
黃狸拱了拱鼻子,從枕頭上跳下來,爬上宋韞肚子,盤成一餅臥下,“喵嗚。”
宋韞不出聲地輕笑,勾起大貓下巴,“大膽。裴小貓沒告訴你,我肚子裏揣著大晏未來的皇帝?踩壞了,賠得起?”
黃狸在宋韞肚子上蹭了又蹭。
“怎麼賴也賴不到你身上……男人怎麼會生孩子呢,謊話不知道怎麼瞞下去才好。這秘密鐵牛都不知道,也隻能告訴你了,反正你也不會說話。除了你,裴季狸也知道,他好像醫術真的不錯,不知道師承何處。齊胤或許也知道,但死人是不算數的,也不一定……”
宋韞困意漸生,把貓捉下來放回枕頭上,“聽說冷宮鬧鬼,裴小貓又說冷宮有貓,你是從冷宮來的吧……你是什麼鬼貓貓,裴小貓又是什麼貓……齊胤那個死鬼會不會投胎變成貓……”
煩心的事說成繞口令,宋韞自己都給繞暈了。
貓貓偏頭看宋韞睡著,跳下床去。
春夜尚寒,宋韞三更覺得脖子濕冷,一偏頭撞進一團柔軟。
黃狸把人舔醒了,咬著宋韞寢衣一角就往床下拽。
宋韞忙亂中來不及披上狐裘,套了外裳就被貓扯著跑出慈寧宮。
夜風冷嘯,黃狸專挑昏暗無人處躥跳,貓步輕巧不發出一點聲音,宋韞鬼使神差地跟著這團在黑夜裏並不顯眼的橘黃,漸入偏僻,四周寂靜,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待再次站定時,一抬頭看見暗沉的“牧霞殿”匾額。
宋韞前世聽說過,牧霞殿是武宗之妹喚雲公主出嫁前所居之處。
喚雲公主雖和武宗並非一母所出但感情甚篤,公主出嫁後仍時常回宮居住。奈何公主薄命,下嫁太醫院首之子,因阻礙駙馬納妾而遭毒害。
駙馬上報公主突發惡疾暴斃,武宗皇帝心存疑惑沒有就此揭過,徹查之下發現真相,一怒之下屠了駙馬滿門,而這牧霞殿也就此廢棄,成為武宗不願提起的傷心地。
不是冷宮,勝似冷宮了。
這樁舊事在晏國可謂是婦孺皆知,宋韞不能驗證故事真假,但看這牧霞殿外間裝飾已是大氣非常,即使廢棄多年也可想見當年輝煌。
但堂皇歸堂皇,清冷月光之下,映襯得舊日煊赫有種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感覺,像抖開一張積年的信箋,未見其詳先被灰塵嗆得滿腔渾濁。
聽說冷宮鬧鬼,可宋韞莫名覺得,這裏才像是會鬧鬼的地方。
宋韞俯身,抱起將爪子按在牧霞殿門檻上的貓兒,轉身要走。
伴隨著喵嗚一聲,哀怨的哭泣聲低低地從門縫漏了出來。
真鬧鬼了?
宋韞心裏一跳,臉上被夜風吹得發冷,貓往他懷裏鑽。宋韞把衣襟攏了攏,停步轉身,湊上一隻眼從門縫往裏看。
荒草叢生的空地上縮著一團白色,看形狀像是蹲著或跪著的人——也有可能是鬼——麵前是一盆燃燒的紙錢,燒透的黃紙變成輕脆的黑屑,乘著風翻飛。
火光微弱明滅,但足以照出那團白色的影子。
是人。
“喵嗚……”一聲貓叫打斷了不絕如縷的低聲哭泣。
壞事的小東西。宋韞敲了下貓頭。
對方抬起臉,慌張逃離。
宋韞沒有急著追上去,也沒有看清長相,但宮內身量和他差不多的,能夜半出現在這裏的人,不多。
宋韞走近,火盆被逃跑的人帶翻,未燒盡的黃紙扣在地上,像發黴的糕餅。他蹲下,撿起滾在灰堆裏的一個絲綢做的布偶小人。
由頭到腳都紮著針。
上麵用黃紙朱砂寫著宋韞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字寫得不錯,但布偶口眼歪斜醜得離譜,宋韞絕不承認這咒的是自己。
拍了拍布偶上的灰,宋韞把東西揣進袖中,撈起胖貓,任他在自己心口踩出朵朵墨梅。
紙是燒給齊胤的,這幾乎可以確定。可那人,為什麼要用這麼醜的人偶咒自己呢?宋韞不解。
“貓貓,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