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富有進攻性和掌控欲的太宰不同,黎君要體貼許多。雖然親密,但時刻留意著他的反應,隨時準備撤退,好給他留出呼吸的餘地。
……黎君他,實在是一個溫柔得令人落淚的人。
太宰知道,現在黎君如此主動的唯一原因,是他認為他處於痛苦之中。換句話說,隻是因為他難過,黎君就立刻拋卻了自己性格裏容易難為情的那一部分,然而,一旦自己稍微表現得頑劣一點,黎君大概又會緊張地縮回殼裏了。
——這不是讓人更想對他做點什麼了嗎?
“好啦,”一吻畢,黎撐在太宰上方笑著,“如果說太宰的心是一麵無法撈起任何水的網,那就別撈啦,泡在水裏好了——整片海都是你的。”
太宰抬眼看他,伸手抱他的腰。
黎:“……太宰?想抱我嗎?”
黎乖乖地貼下來,落進他手臂中。
“我在泡水。”太宰治說。
黎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笑了,又覺得臉熱。
因為承諾過不在太宰麵前使用強製冷靜的異能,黎悄悄把臉埋進太宰懷裏。
“……黎君,”太宰攬著他的後腦勺,輕輕地說,“有些事情,反悔要趁早哦。”
地獄中惡魔的藤蔓攀爬,在獵物尚且無知無覺時纏滿了整個身軀。
黎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不會的。而且,太宰都說出這句話了,現在應該也晚了吧。”
於是太宰彎起眼睛笑了,任誰也看不出有多少可怖的想法隱於其後:“黎君在這種時候倒是很聰明嘛。”
黎:“……就當你在誇我了。”
黎感到太宰的手臂稍微收緊了一點,頭也靠近了。
黎抬頭:“……太宰?”
太宰治低聲說:“別動,我睡一會兒。”
黎的聲音一下子小了,輕得像一片雲:“好,睡吧。”
距離很近,黎能看到太宰睫羽下疲憊的青黑色。
黎知道,這是太宰第一次卸下身上的重擔,將一部分信任付與。
好夢,太宰。
黎在心底說。
黎默默注視著太宰的睡顏數秒,擔心他對人的目光過於敏銳,於是也閉上眼睛。
太宰……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這個人做些什麼。
太宰是一個過於聰明的人,在得到時看到失去,又在失去時直達虛無本身。萬事萬物,如落花流水,朝露晚霜,片刻難留。
正如他自己所說,心如枯網,百轉千結,一觸即碎。就算是捧著一顆鮮活的心髒給他,太宰也隻會思考它何時停止跳動。
……算了。
黎在心底歎息。
有一點算一點,有一次算一次,隻要能哄他高興,哪怕是瞬間也好。
黎的生命,如太宰所料,的確處於不穩定的邊緣,身體在不斷地破潰重組,不知何時就會死去。
每一份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都在體內相互排斥廝殺,而黎君的身體正是一片四分五裂的大地。隻不過是依托著藍色血液的詭譎修複力,才勉強吊著命。
說實話,黎並不在意死亡,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跟太宰治有著相同的死亡觀,但是……有時候,看著這樣的太宰,就像是看到了某個時間段的自己,總想拉他一把。
“太宰,你隻睡了十分鍾。”
走神的黎緩緩睜開眼睛。
太宰剛醒過來,嗓音有點沙啞:“……已經很久了。”
實際上,在太宰治剛醒過來的一瞬間,黎感受到了一道銳利又清醒的視線,好像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入睡那樣。
隻是現在,太宰明顯鬆懈下來,半眯著眼睛,有些不甚清醒地抱緊了黎君,往黎的懷裏靠。
黎:“……”
黎下意識用了強製冷靜,想起承諾之後又立刻終止,心慌得不行,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手指插進太宰的發間,掩耳盜鈴般地做起了按摩。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