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川微微一頓，麵對著何莫言有一秒的諱莫如深。
然後，露出一個很明亮很高傲的微笑。
“當然……記得……！”
何莫言眼光一顫，也露出一個微笑——很慈愛很溫柔的微笑。
“還記得，你剛來孤兒院時，隻有五歲！”
他搜索著舊日回憶，有些迂腐地自言自語。
“那時，你爸媽剛去世，你不敢一個人睡，每晚都跑到我的房間，擠在我的被窩裏……“
他臉上略過一絲幸福的笑意。
何百川風輕雲淡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言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何莫言的回憶一經開啟，卻無法停息。
“我每晚都會給你講故事，直到你困到無法睜開眼睛。”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傷感。
“後來，你考上了清華，離開了大家……我的房間裏隻剩下你的照片……”
何百川眼光一沉，世故一笑，接過何莫言的話。
“那時，我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對你卻十分崇拜。聽說，十年以內，你培養出的孩子裏，十二個上了清華，九個上了北大。踏入其他重點大學殿堂的人，更是不勝枚舉！”
何莫言臉上露出一絲滄桑和寂寥。
“是嗎？我不記得了！”
他的眼光掃過何百川。
“我隻記得，你是這些孩子裏最棒的……無論品德學業，都出類拔萃，讓人不喜歡都難……”
何百川毫不在意地笑笑，從容不迫地啜了一口茶。
“我最喜歡的人也是你，還把姓也改了——跟著你姓何，和你父子相稱！”
何莫言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即化成了期待和憂傷。
“百川，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
他的聲音有些生澀，卻逼著自己“一吐衷腸”。
“但是，孤兒院現在有困難……望你顧念舊情，出手相助……”
“當”——一聲瓷器碰撞玻璃的響聲打斷了何莫言。
“爸爸，你知道，這些年我有多不容易！”
何百川依然是雲淡風輕的表情，眼中卻亦有滄桑。
“商場風雲變幻，你不會懂，一個成功人士的形象多麼重要！”
他語氣平淡地侃侃而談，沒有抬眼看何莫言。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孤兒，也不想和孤兒院再有任何牽連！”
雖是最過平常的語氣，他話裏卻透著威嚴。
“你知道，現在的狗仔，都很厲害的！”
他的眼光終於掃過何莫言，笑了。
何莫言卻無法笑得出來，隻是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依稀熟悉的麵孔，依稀熟悉的聲音，依稀熟悉的笑容……
卻是，那麼陌生。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
不知過了多久，何莫言收回落寞的眼光，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來，踉蹌而倔強地走向門口。
“爸爸，等一下！”
何百川喊住何莫言，眼中似有暖流，暗暗湧動。
“這個你帶回去！”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支票，追上何莫言，塞進何莫言手裏。
“幾千元，給孩子們買點禮物，我的一點心意……”
何莫言驀然轉身，眼光冰冷，把支票慢吞吞地撕碎。
“孤兒院不需要施舍！”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何百川，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正是：
沉默不語的溫柔
我能看到
你的眼光裏有沉默不語的溫柔
雖然更多的時候
沒有人能懂得
你沉默中的意味深長
但是
總有人會明白
有時沉默不語
也是一種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