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從容不說世子夫人也知道當務之急是要看住從央,她將服侍的人增加近一倍,又把利害關係與四姨娘細細說了,後者為了女兒哪裏不肯盡心盡力,然而在這樣精心看顧下從央仍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她本就身體不好,現在更是下不來床,整個人容顏灰敗,顯然周公子配陰婚的消息令她萬念俱灰。
周公子就是永安侯爺的嫡長子,生得清雋挺拔,為人更是淑質英才。他去時不過十六,而那時從央才十歲。既然已經逝世,為何早不婚配晚不婚配,偏偏在他死去五年後才想起怕他地下孤單呢?
“隻怕永安侯野心不小。”薛國公麵色凝重。從容想起顧老夫人對她的叮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太子已定,朝中勢力肯定有一次大洗牌,那些想依附太子的人不敢明麵投誠效忠,就選擇從太子妃處入手,這種時候薛家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人捕捉,薛家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利用的對象,哪怕隻是一個病弱的庶女,都可以成為他們接近權力的墊腳石。
世子也道:“永安侯我也見過,這人對權力的渴望太重,與這樣的人家結親,小心被他們拖下水。”
且不說自家寶貝了十五年的姑娘,不可能推她進死路,哪怕從央現在身死,薛家也沒人願意招惹這樣的親家,從容也不想。“可從央現在估計是一心求死,”她無奈地說道,“或許她是想著死了就可以和周大公子配陰婚了。”
“那就和她明說,薛家絕不可能與周家結親,如果她心中還有家族有父母,便可許她不再嫁給他人由家族供養的承諾,倘若她還念著周大公子想要和他在地下重續前緣,就為她另挑一門婚事。”
聽到琮般如此說,屋內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世子夫人更是急道:“別胡說,女孩子怎麼可能不嫁人呢。她現在是一根筋強起來,等想通了就好了。”
“可姨妹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想通那天。”琮般沉聲指出其中症結,“現在姨妹隻是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困住了,想通隻是時間問題,可她的身體卻經不住太久等待,現在當務之急是逼她認清現實。既然當初連周大公子死亡她都能挺過來,這次也應挺過來才是。”
從央哪怕再傷心也要振作精神,至少可以不用委屈自己嫁給不愛的人。如果她沒能挺過去,都已經是死亡的結局了,薛家更不可能為了一個死人為難還在世的家人,即使再心痛,日子也得過下去。若真按照琮般的主意,她死後雖可以與周大公子相見,可彼此身邊都站著另一個人,她是別家婦,他是別家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倒不如不見,至少眼不見心不痛。
現在關鍵就在從央身上,隻有她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究竟是燦爛花開還是風拂煙散。
薛國公長歎一聲,屬實不解:“想當初我和你們祖母也是盲婚啞嫁,還不是恩恩愛愛走到今天。不成親誰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哪怕是周大公子沒有死,他是嫡長子,以後要承爵的,還能娶從央不成?她不一樣是要嫁給別人,我們做長輩的還能讓她受委屈不成,肯定是千挑萬選,希望和良人恩愛一生的……唉罷了罷了,就按照琮般說的吧,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從容默然,隔天和太子妃說話時實在是不吐不快:“……從來隻有努力活下去的,沒想到還有這麼傻的人一心求死,愛情的力量就這麼偉大嗎?”
從雲忍不住睨她一眼,蔥白的食指點上後者光潔的額頭:“知道你現在還處在新婚燕爾的時候也不必在姐姐麵前顯擺吧,誰還沒個恩愛夫君似的。”
新婚燕爾?恩愛?
從容暗自苦澀,琮般確實是一個好郎君,若能得到他的愛自然幸福,可她卻不知這一天什麼時候會到來。
“算了不提這個,我今天來可不是來看你的,我那小外甥呢,快抱過來給我瞧瞧。”從容換了個話題,說起皇長孫來。
“在偏殿呢,我讓乳母抱過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