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盟的別院果然甚為寬敞華奇,亭台樓閣,水榭回廊,應有盡有。
現下還是冬季,各處的景致有些蕭索,不過此間樹木藤蔓眾多,想來春日來臨,必定繁花似錦,樹蔭蔥蘢。
殷棠之將毗鄰他住所的一處院落讓給皇叔住,連續數日,倒也相安無事,甚是和睦。
殷秀別在此期間更加了解了侄兒的近況,這不及弱冠的少年尚未娶妻,但風流成性。每至夜晚,總有不同的豔色女子出入他的臥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殷王爺尚在別處院落,也能聽到隔壁傳來的床笫之聲。
伴著女子的嬌喘吟哦,他甚為無語,從前的阿容與如今的殷棠之反差實在太大,他這侄子夜夜做新郎,展示雄風,想必早已斷了當女子的念想了。
連芳娜都聽到了坊間傳言,說容王殿下人不可貌相,如此這般,甚或能夜禦十女她回憶往昔,隱約記得阿容出恭時的情景,她不禁感歎,男人的那處真的能長大呢,想必阿容有了足夠的本錢,就不想當女的了。
芳娜對此一臉鄙夷,男人都一個德行,喜好那點子事,世間的好男兒估計是死光了,男人不想娶她,她還不願意嫁人呢!她在心中鄙視著世間雄性,一時憤懣把自家哥哥也罵了進去。
殷秀別終是受不了侄子的做派,命人加緊修繕別院,沒過幾日便告辭離開了。
殷棠之夜夜笙歌的作息漸漸停止了,他本就是做給殷秀別看的,他當然沒忘記小時候的糗事,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讓人拿捏到。
這一日,他穿著一身竹綠提海棠花的錦袍,懶散閑適的一個人在淨室品茶。
團龍茶餅被搗碎成末,煎煮、擊拂,成就一碗碧綠茶湯,他很擅長茶百戲,鬥茶從未輸過,他在茶湯上描畫出諸多人物山水,惟妙惟肖,精彩絕倫。
最後,他在茶湯之上描摹自己的名字,殷是殷,棠是棠,可那個之字卻多了個草字頭,變成了芝。
殷棠芝可像女子的名諱?
他出神地想著,等醒過神來卻無比慌亂,他一揮袖將茶碗打翻,一碗好茶就此喂給了波斯地毯。
殷棠之單手捂著雙眼,嘴唇緊抿,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時時想著,不曾放棄過這個念想。
可他越長大越混亂,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他在心中提出問題,開始自問自答。
他想當男子嗎?
——不想。
他想當女子嗎?
——是的,極其向往迫切。
他喜歡男子嗎?
——僅此一個。
他喜歡女子嗎?
——少時有一女子曾讓他依戀,可惜彼時他還懵懂於情愛,她就因他慘死,往事不堪回首。
四個問題,四種答案,使他更加迷茫困惑,他想當女子,還男女都不拒?
這是什麼?這算什麼?紛繁複雜的各種思潮充斥在他的腦海裏,讓他額角青筋暴起,頭痛欲裂。
又是想不到出路的一日,他覺得對自我下定義,比奪取皇位還來的困難,罷了,或許隻有登上了那方寶座,他才可隨心所欲,再不迷惘。
殷棠之獨坐淨室,竟然有了窒息之感,他剛想喚下人進來揭窗透氣,就有近侍先敲響了門。
“殿下”
“何事?”
“前幾日失蹤的魏秀,我們在花園的一處荼蘼架下發現了他”
“哦?”殷棠之轉移了注意力,這魏秀是他從宮裏帶出來的小太監,常常伺候在側,可前幾日卻突然失蹤了。
“他也形如枯槁?”
“是的殿下,魏秀他他”
“他像是被什麼吸幹了血肉精氣,變成人幹兒了”殷棠之淡然說道,命侍從進來回話。
侍從躬身立在一邊,將魏秀的慘狀描述給容王聽,殷棠之神色未變,卻也沉思起來。
他聽說過世間有妖怪喜好吸食人的精氣,尤其是那些女妖精,諸如狐狸精等等,勾引人間男子,吸食陽精陽氣,最後令男人很快死於非命。
魏秀的死並不是偶然,崠中城內,最近人人自危,已經接來發生過好幾起年輕男子莫名死亡的案子了,那些人都形如朽木,仿佛被抽幹了似的,城中百姓,都傳說有女妖怪來了,專門作踐男子,傳聞越傳越邪乎,什麼版本都有,侍從望著俊美的容王,不禁擔心起來。
“殿下,此事甚為古怪,望您多加防範”
殿下召幸的那些女子中,可不要混入妖怪呀。
殷棠之不甚在意,他單手把玩精美茶碗,緩緩道,“魏秀是個太監,傳聞中的女妖精這般生冷不忌嗎?連這種陽氣都吸?我看神異是有,但別總怪到女子頭上,且在看看吧,告訴管事,人員須兩兩一起出動,避免落單,有異常,隨時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