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夭道長,你好生休息。”
“王爺”
殷秀別替小道士關好房門,也將他不安的神色隔絕在內。
“唉”
厭夭長歎一聲,剛剛殷秀別進來探望他,他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道盡,他勸殷王爺遠離迦樓羅,可卻並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
彼時,他被大鵬金翅鳥強奪身體,封印了神識,但那惡鳥做過什麼也瞞不了他,透過迦樓羅,他也算與殷王爺熟識了,他知道他是正派人,隻是被雄心與執念暫且蒙蔽住了,是那迦樓羅誘惑了殷王爺,他希望他能夠快些醒悟過來,不要再越陷越深。
可惜他大抵人微言輕,料想是說不動這位即將稱帝的王爺了。
厭夭想的沒錯,他苦口婆心地勸說對殷秀別確實毫無作用,男人對此置若罔聞,依然照著本心行事。
殷秀別見厭夭雖然受傷嚴重但萬幸沒有性命之憂,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他很快與之告別出了診室,緩緩踱步折返回來。
一龍一狐走後,他當然首先問候了侄子,可是殷棠之始終不發一語,一動也不動,無奈之下,他隻能先在醫館裏四處走走,不多時發現了厭夭,這才有了上述的對話。
不過,再無第二個人與他敘舊了,他隻能走回來,無奈地垂眸看向容王。
“棠之,你與我談談好嗎?”
殷秀別輕聲道來,卻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殷棠之背著身,橫臥在一張藤榻上,居於一間診室門前,好似睡著了一般,可男人知道他是醒著的。
此時正值冬至剛過,數九寒天已然來臨,一陣刺骨寒風刮過,竟帶來了一粒粒雪屑,殷秀別抬頭仰視,有些出神地想著——
——看來,是要下雪了。
這是今冬第一場雪。
呼嘯北風在這醫館的天井中回旋往複,吹得殷棠之的背影愈發蕭索,他後腦處的碎發隨風拂動,耳廓也經受寒冷凍得通紅一片,可他自始至終動也不動,無聲無息宛若一個塑像。
殷秀別望著這樣的侄子,終是沉歎一聲。
他與他雖為叔侄,卻隻差八歲,倒更像是一對兄弟,他隻有芳娜一個胞妹,雖然感情深厚,但對個女孩子終是有些事不好盡述,他一直希望能有個弟弟,今年見到長大成人後的殷棠之,倒是讓他時常有這樣的錯覺。
他真心實意地不想傷害他,棠之與他一樣都有個灰暗的童年,也許更甚,他回想起十二三歲時的殷棠之那鬱結無光的麵容,便知他過的不好,很不好。
可惜他們如今爭鋒相對,他為了大業當然不能輕易放了他,殷秀別忽然憶起奇遇寥寥那日,自己無端的妄想,許是身邊的妖異太多,竟讓他覺得棠之若變為女子便可解決爭端,真是異想天開的很呐。
想到這裏,男人不禁苦笑,他利落地解下披風,蓋在侄子身上,然後喚他一聲
“阿容。”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稱呼卻讓殷棠之有了動作,他這侄子很快翻身下榻,站起來,麵對他,勾唇淺笑。
“皇叔,我不是阿容,我那太子哥哥才是阿容,我殺了他,將這小名據為己有,我還想登基為帝,將原本屬於殷丹齊的江山也據為己有”
殷秀別望著他沉默片刻,而後才緩緩道來,“世間重名者不計其數,一個小名而已,你當然用得,我認識的阿容隻有你一個,你就是我的侄子阿容。”
殷棠之聽罷本想戲謔一笑,可那笑容很快變得苦澀無邊。
“皇叔呀,沒看出來你也很會哄人嘛,說的這般好聽,是要我快些投降放棄,不再與你作對是嗎?”
“是,阿容,你放棄吧,我向你保證,今後你依舊享受親王的尊榮,隻是”
“隻是要被你時時看管著,這也不讓去,那也不讓去”
殷棠之左右輕擺頭,替他說完,他神情愈發輕鬆,竟與殷秀別討價還價起來。
“皇叔,這跟坐牢有甚區別?我可不想後半生如此過活,你還有無別的辦法,讓你能安心地放我自由?”
“”
男人張口欲言,又很快頓住,但他這侄子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迫的他還是說了出來。
“我確實再無好的辦法,放你隨意來去自是不行,除非你再無做帝王的資格,比如,比如突然變成女子什麼的”
說到最後,殷秀別尷尬不已,覺得此話甚為不妥,可殷棠之卻一臉驚喜,他躍下台階,奔向皇叔,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地擁抱。
“皇叔,你怎知我想變成女子?哦對了,定是我小時候給你的印象過於深刻,嗯我那時候確實很像個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