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哥不是他的兒子,他拚了性命四處找尋的兒子,不是他的骨肉。
姚宜聞一瞬間有種恍惚的感覺,這些年他死死地握在手裏的不過是個笑話。
怪不得張家會將他耍的團團轉,因為他愚蠢至極,將一個心懷叵測的賤婦和別人的兒子摟在懷裏。
不光是他,父親、母親也是如此。
他方才還差點為了歡哥就寫下繼位詔書,他還想要拚著一條性命做一個好父親,將救歡哥當做他這輩子唯一能做的事。
多可笑。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這些年他到底是如何過的?怎麼還能像個人站在這個世上。
姚宜聞仿佛聽到心底傳來碎裂的聲音,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他已經麻木。
“為了歡哥的前程,你就不能認下歡哥,否則誰知曉歡哥到底是誰的孩兒,是我姚宜聞的還是端王爺的,”姚宜聞上前走了兩步,盯著張氏,“你說是也不是?”
“我教歡哥讀書寫字,我帶著他在園子裏玩耍,歡哥每日叫我父親,就算歡哥不常出門,姚家裏裏外外多少人都見過歡哥,歡哥一下子成了端王爺的子嗣,見過歡哥的人要怎麼辦?”
聽著姚宜聞的話,張氏不知該怎麼反駁。
那些見過歡哥的人。
會怎麼樣?
被滅口?
端王登上皇位,若是立了歡哥為皇儲,怎麼能容忍有半點的流言蠻語,所以那些人都會死。
歡哥身份越顯貴,他們死的越快。
姚宜聞握住張氏的肩膀,另一隻手落在張氏的脖頸上,“你竟然騙了我這麼久,將我耍的團團轉,將我們要是一族逼上了死路,既然怎麼都要死,不如,我就殺了你,我們黃泉路上再慢慢算賬。”
姚宜聞慢慢收緊手指,張氏雙手用力地握著姚宜聞的手臂,想要將他的手拉開。
看著張氏因為掙紮而扭曲的臉,姚宜聞忽然很想笑,眼淚卻順著眼角淌出來,熱滾滾的流過他的臉頰。
他也想要一個家,想要做個好父親,想要做個好夫君。
卻最終被他一手毀掉。
他該有這樣的下場,活該這樣。
此生已經如此,也該死在這裏,他早已經沒有顏麵去見世人。
死了,也免得婉寧因此蒙羞。
就死了吧,一切都罷了,這世上再也沒有姚宜聞,他的人生早已經到頭。
死吧,死吧,他願意去死。
張氏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小,眼珠也仿佛成了死灰的顏色。
姚宜聞從來沒見過一條性命會在他手裏消逝,就像是被燒了一般,姚宜聞豁然鬆開了手。
張氏軟軟地摔倒在地。
他終究還是下不去手,他這輩子也隻能做個廢物,沒用的廢物。
姚宜聞蹣跚地走了出去。
……
等在門外的賀大年不禁詫異,姚三老爺恍恍惚惚地從院子裏走出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心中好奇卻不願去探究,他隻要去做二奶奶交代下來的事,其他的一概不問。
過來之前二奶奶說過,讓他聽姚三老爺的,結果還沒進門,姚三老爺就讓他帶著人在門外吆喝,做出一副要闖進去的模樣。
這樣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姚三老爺就走了出來。
“走吧。”姚宜聞吩咐一聲,抬腳上了馬車。
坐在車廂裏,姚宜聞想起歡哥,方才歡哥還躺在他懷裏,一雙胳膊纏著他的脖子,讓他有一種作為父親的驕傲。
沒了,轉眼之間煙消雲散。
“歡哥呢?”姚宜聞問過去。
外麵的賀大年低聲道:“我們家二爺自有安排。”
歡哥還能不能活下來?
姚宜聞忽然發現,直到現在他還關切這歡哥。
那畢竟是從他身邊長大的孩子,那個他開始托在手心裏,後來抱在懷中,再後來用手牽著的孩子。
歡哥不能活了吧。
歡哥活著定然會有閑言碎語,到時候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
沒有了活路。
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就這樣死在了他親生父母手裏。
姚宜聞用袖子掩住了眼睛,忽然痛哭起來,眼淚橫流,他卻不敢嗚咽出聲,他有什麼臉麵哭,有什麼臉麵述說他的悲哀。
……
婉寧在等賀大年的消息。
來的卻是陳寶。
“姚家那邊已經安置好了。”
婉寧點點頭,剛想要問歡哥,陳寶道:“二爺說姚八爺的事交給他,讓二奶奶放心。”
歡哥是個燙手山芋,知曉了歡哥的身份,她就想著親手安排,沒想到崔奕廷卻在這時候將這副擔子挑了過去。
是怕她左右為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