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一看,發現眼前不遠處站著一名穿著單薄衣衫的少年。
少年站在一座碑前,清瘦的身上隻套了件雪白針織衫,鼻梁和耳尖凍得通紅
,手指凍得青紫,生出了流血的凍瘡。
他低著腦袋,淩亂的碎發遮擋住麵容,隻能依稀看見清晰的下顎線輪廓,皚皚白雪悄無聲息地落滿他瘦削的肩頭。
鬼使神差的,謝渡走了過去,替少年撐起傘。
少年仰起臉龐看向他,嗓音溫軟,帶著少年特有的磁性,“你來啦。”
那張臉映入眼前,謝渡瞳孔顫抖,胸腔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時……時渺?”
眼前這張臉和時渺有八九成相似度,但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猶如一潭死水。
“今天是除夕夜呢。”
少年那雙星眸平靜無波,嘴角扯了扯,像是在努力牽起一個上揚的弧度,“新年快樂。”
謝渡心揪了一下,又聽見少年在望著墓碑上的名字喃喃自語,“她終於解脫了。”
謝渡剛想詢問為什麼,就見少年眼尾漾起微波,“活著對她太殘忍。”
少年抬手,撫摸著脖頸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自嘲地笑,語調冷淡,“倒是可惜了。”
“沒把我這個小畜生給一同帶走。”
“……”
謝渡看著少年轉過身,望著山下繁華璀璨的城市街道,眸中的光一點一點暗淡。
萬家燈火,無一盞為他而亮。
少年突然側過臉,仰頭看向他,“你不是說要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謝渡愣怔了半秒,唇瓣微張,“你的願望是什麼?”
那張與時渺極度相似的眉眼似是冰山逐漸消融,逐漸模糊起來。
到最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世界崩塌的那刻,他隻能聽見耳邊那句縹緲的少年音:
“你可以……再抱抱我嗎?”
“……”
時渺醒來的時候,顫抖的手按住胸口,大口地呼吸,眼眶一片濕潤,邊緣泛著一圈紅。
“狗幣,我又做噩夢了。”
“我夢見了好多好多血……”
狗幣聽到這些話後都沉默了半晌。
這個宿主當初是臨時分配進來的,身世背景都是未知,還被清除了過去的記憶。
它輕咳了一聲,對紅著眼的時渺進行一番機械“安慰”:“隻要打工夠勤快,沒有痛苦隻有愛。”
“……”
狗幣:“你知道其他宿主為什麼從來不做噩夢嗎?”
時渺:“為什麼?”
狗幣:“因為他們打工的路上從不睡覺。”
時渺:“……”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謝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他一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神情有些複雜地看向正背對著自己在洗漱間刷牙的人。
然而門外催促般的敲門聲讓他不再去思考那麼多,飛快地換好了衣服去洗漱。
兩人一同出門,看見攝像頭開啟的那一瞬,時渺聽見耳邊冷不丁落下了謝渡的聲音。
“抱我。”
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這……”時渺被嚇得後退了一小步,“這不好吧?”
謝渡眉梢輕挑,語氣似乎有些不滿,灼得他耳尖發熱,“你連江遠都能抱,為什麼不能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