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推心置腹(1 / 3)

果然如莫軒所言,這水潭甚是奇特。四周都是岩石,將水潭圍成一個橢圓的形狀,北高南低,西高東低,潭水清冽,有咕咚咕咚的水聲,月亮的倒影被潭底源源不斷冒出的氣泡揉碎。

我們沿著側邊的岩石緩緩走到最高處,幾棵垂柳立在這裏,柳枝吐露著新芽,風吹過,枝蔓拂在我臉上,癢癢的。莫軒在潭邊坐下,我也順勢坐在他身側。

“我出生沒多久,便被父親送往千機山,隨歸元師父修習。”莫軒突然說道。

雖是猝不及防的開頭,但是難得莫軒今日有講故事的興致,我自然是願意聽的。

“父親每年的二月初九都會來看我,給我帶些母親親手做的衣物。我初時對父親其實沒什麼感情,如果不是師父說,他是我的父親,或許我都記不住他的樣子。我不知為何父親將我送到千機山,也不知我真正的家在何處,與我而言,千機山就是我的家,師父便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十歲那年,秦宇毅和隋靜元來到千機山,宇毅年長我三歲,靜元與我同歲,我從小沒有玩伴,我們三人年紀相仿,很快便熟識起來。第二年,父親來看我時,恰巧被宇毅撞見,直到那日我才得知宇毅是秦國大皇子,靜元是寧遠縣主的侄女,而我的父親,是秦國的宣伯侯莫懷遠。”

莫軒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月光穿過潭邊的柳枝,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剪影,隨風搖曳,閃閃爍爍地觸及莫軒的衣袖。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故事會帶著苦澀,因我知道宣伯侯並無善終。莫軒如此陳府之人,竟然會將他的傷疤揭給我看,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秦宇毅說想單獨和父親說些話,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從那以後,父親便再也未來看過我。”莫軒轉頭對上我關切的眼神,驀的抬手輕輕撫平我微蹙的眉頭。

“大約半年後,師父不再隻教我詩書禮易,而是讓我同宇毅、靜元一起學習權謀縱橫、機關攻防、兵法劍術。我們三人朝夕相處、誌同道合,成了至交好友。後來,我知道了宇毅是元懿皇後的兒子,元懿皇後因肺疾去世,秦王與元懿皇後鶼鰈情深,哀痛不已,對宇毅也寄托了更多的期望,故而將他送往千機山修習,望他將來能承繼大統。隋家祖上出了一位女太尉隋穆青,文韜武略不讓須眉,一手輔佐年幼的秦襄王開創了新元盛世。後因朝堂紛爭,禁止女子入仕,秦襄王感念隋穆青之恩,特賜隋家女眷寧遠縣主的封號,隋家每一代長女到了及笄之年,便可承襲縣主之名。”

“隋家女子承襲了隻有公主才能獲封的縣主之尊,全了皇上的義,又因是女子襲位,且不能入仕,即便是承了縣主的尊號,也不過是個虛名罷了,全了朝堂的道。秦襄王此舉,倒是道義兩全了。”我雖看得通透,但心下還是不免感歎朝堂不易。

“宇毅和靜元竹馬青梅,在來千機山前,秦王便為二人賜了婚,隻待靜元及笄承襲了縣主之位,便行大婚之禮。宇毅沉穩卻不木訥,靜元活潑卻不乖張,很多時候,隻需一個眼神,彼此便能心領神會。彼時我還未通情竅,但我覺得世間最美好的愛情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莫軒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我,我不自然地躲開他的目光,食指在衣服上打圈。

莫軒繼續道:“宇毅和靜元每年上元節、中元節都要回越城,回來時都會給我帶許多未見過的稀奇玩意兒,還有我家中的消息。終於到了靜元的及笄之年,那年他二人離開千機山,回宮承縣主之禮,行成婚之儀。一年後,他們又回了千機山,見到我時卻不似以往嬉戲,我知道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可我不願多想,他們不說,我便不問。三日後,宇毅將我叫到他房中,他告訴我,邊境流寇作亂,秦王本以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誰料到他們竟破了庸關,奪了漠城。秦王任命我父親為大司馬,遣至邊關平亂,亂是平了,但我父親也死在了庸關外。”

山中傳來幾聲烏啼,莫軒的身子微顫了下,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他,隻得輕輕將手覆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