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百無禁忌。
乾列縣城三裏外的一處山穀,
幽靜空靈。
天上瀝瀝淅淅下著小雨,落在湖麵上,蕩起一層一層的漣漪。
荒草中,被人斬出一條狹小的通道。
草茬子裸漏在外,淌著翠綠的汁液。
通道盡頭,站著兩個男人,還有一座挖了一半的墳墓。
旁邊堆了堆三色土,一把鐵鍬斜插在泥濘裏。
陸正安眼神恍惚,還未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啊,他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後來呢?”
一道聲音打破了安靜,薑道人低眉垂首若有所思,仍舊是沒能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後來,又過了兩日,一大早就有幾個勞力抬著一口棺材來了!”
“是王瘸子,他沒有現身,花錢雇了人,將斂葬的一切東西送到了我家裏!”
“並托人傳話,三日過後,他再找人過來抬棺,葬了我娘!”
陸正安修煉清醒,眸光清澈起來,他回頭與薑道人對視,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你娘,起屍了!”
一時無言,陸正安盯著薑道人看了許久,
然後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是啊,一個死了人突然從棺材裏走了出來!”
“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
“我醒來以後,就是第四天辰時了……”
陸正安呢喃,像是說給薑道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那天醒來之後,家裏一片狼藉。
好在雨停了,天空中升起久違的日光。
年幼的陸正安隻覺得腰膝酸軟,腹部疼痛不止,兩條胳膊折了一般,沒有知覺。
過了好一會兒,酸麻腫脹的感覺湧入心頭,他才徹底醒了過來。
原來,他就趴在門檻上,昏睡了一整夜。
陸正安強撐著雙手從地上爬起來,單薄的身子踉踉蹌蹌,一時站立不住。
依靠著門框,勉強站穩,眼神落到了正堂中間的一口黑棺上。
屋裏一片狼藉,紙灰,白綾,火盆,亂七八糟的躺在地上。
唯一詭異的就是,那口棺材沒有任何變化,棺材蓋不知何時已經重新蓋了回去。
仿佛昨夜根本沒有發生詭異的一幕。
“娘……”
陸正安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他不知道昨夜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眼見著棺材完好如初,隻以為她娘又回來了,跑過去抱著棺材埋頭大哭。
絲絲涼意透過棺材傳來,他清醒了一些,突發奇想,想要看看他娘到底在沒在棺材裏。
於是站起身去推棺材板,結果棺材板像是釘死了,他怎麼也推不開了。
隻以為是他力氣小,推不開棺蓋,陸正安放棄了。
背靠著棺材順勢坐在地上,望著屋外發呆。
他娘死了,家中就剩下他一個人,孤獨與茫然占據了陸正安的心扉。
一時,他不知道何去何從。
猶記得他娘前幾日囑咐他的幾句話。
“以後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天黑時回家,下雨時打傘……”
陸正安心道,娘親說的都是對的。
隻是,什麼都告訴他了,唯獨沒有告訴他,人在傷心,悲痛時,該怎樣呢?
小小的陸正安盯著屋外這樣想著,忽而他的目光聚集,落在了小院的地麵上。
下了一夜的雨,青石磚的地麵上,殘留一些水漬。
在陽光下,以陸正安此時的位置望去,他發現了一串串波光粼粼的痕跡。
騰的一下,陸正安從棺材前站了起來。
呼吸急促,臉色蒼白。
腳印,整個小院,密密麻麻,到處都是腳印。
陸正安回頭看了一眼棺材,秀眉高挑,
“娘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莫名。
昨天夜裏,天上打著雷,下著雨,他娘的棺材掀起來的那一刻。
他聽到了院子裏有詭異的腳步聲。
當時他不敢回頭,趴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這些腳印的主人是誰?
為什麼會在他娘死後,頻繁出現在他家?
更可怕的是,陸正安沒有看到過任何東西。
難不成,有人在暗處,一直再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