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嫿一手端著盛有蓮子羹的白瓷盅,一手拿起調羹,一口一口喂著背靠著床頭的女兒,“慢點喝,那株荷花,爹爹給你摘來了,就放在窗邊的小幾上。”她適才聽到婢女的稟告,一顆心終於不再揪著了。看到一張蒼白的小臉,她連責怪女兒頑劣都不曾,此刻女兒活生生在她麵前就好。
澹台瑜望著娘親通紅的雙眼,不禁抬手摸了摸娘親的臉,“娘親,別哭,我惹娘親傷心了。”
“娘親沒有傷心,娘親好好的。”秦雨嫿放下了調羹,連白瓷盅一同交給侍奉在側的婢女,握住澹台瑜的小手,“念念是個乖孩子,那水池水深又多是淤泥,危險得很,以後莫要做出這種事情,好不好?”
“好。”澹台瑜點點頭。
桌邊坐著澹台翎和澹台瑾。似是劫後餘生屋內的氣氛低沉,澹台翎不忍看女兒和妻子再度被沉重所籠罩,便岔開了話,“念念好好修養著,待到九月就滿七周歲了,趕上今秋圍獵的好時候,到時候爹爹帶著你和阿瑾一塊去皇家圍場,我們澹台家的兒女,穿上騎裝必是頂好看的。”
大昭皇室祖訓,凡每年十月中旬秋高氣爽之際,天子須攜宗室子弟、妃嬪、公主及三品以上文武百官、近衛、將士、仆役、宮人赴深山圍場狩獵,以增強後代體魄、進行軍事演練,不忘先賢開疆拓土的曆史,天子可借此與臣子增進君臣情誼。宗室子弟及官員皆可攜家眷隨駕。
澹台瑜眼裏滿是開心,聲音透著喜悅,“我要穿紅色的騎裝,騎棗紅大馬。”
澹台翎轉而問身邊的兒子,“阿瑾可有喜歡的騎裝嗎?”
澹台瑾點點頭,“爹爹,我想要像蒼穹一樣藍的騎裝。”
秦雨嫿終是陰霾一掃而空,望了望女兒,又望了望兒子,“好,為娘親手給你倆縫製。”
“那我的呢,夫人。”澹台翎像小孩一樣接道。
“你呀,穿舊的去,哪兒都有你。”
屋內服侍的婢女對此已見怪不怪,但仍是忍俊不禁。將軍與夫人呐,少年夫妻,一路走來感情深得很,隻有在夫人麵前,外界傳聞中的冷麵戰神才會像個小孩般稚氣。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九月授衣,十月獲稻。轉眼已是十月天,京都尚是銅鋪玉檻,仙樂繞梁,滿目繁華,城郊已是草木搖落,白露為霜,一片肅殺之氣。
出都城向北行數十裏至雁鳴山,秋風瑟瑟,吹著山麓帳篷旁的旗幟獵獵作響,那明黃底旗幟的玄龍迎風張牙舞爪,威風凜凜。
皇家圍場設立在雁鳴山山麓,不設行宮,為彰顯先祖創業之艱苦,後世帝王每逢秋獵須躬身搭建帝帳,以作休憩用。
今日皇帝一行人已在山麓安營紮帳,百十頂大小各異的營帳依次排開,來往宮人仆役穿梭其中,好不熱鬧。
澹台瑜一身火紅騎裝,夾襖的衣領肩袖處滾了一圈白毛,襯得整個人越發粉妝玉砌。她騎著一匹棗紅色性子溫和的矮種馬,慢悠悠地閑逛。
澹台瑾和她並髻而行,他今日穿的是蒼藍騎裝,騎著一匹黑油油的矮種馬,兩條腿狀若不經般搭在馬腹,蒼藍騎裝掩映下的身量看似已是個小大人。
大將軍澹台翎正和官員們受著陛下召見,無暇顧及其他,隻派了侍衛隨行保護他倆。左右圍獵明日才正式開始,圍場現在沒有亂飛的□□短箭,隻是在近處閑逛,無礙。
倏忽間,一隻雪白兔子飛快跑過兩人跟前。
澹台瑾一喜,道,“阿姐你在此處等我,我捉了那兔子來,給你製個兔尾巴帽子玩。”說罷便一手拿起弓箭夾緊馬腹一溜煙跑了出去。
前方是稀稀疏疏的林子,逐雲看了一眼澹台瑾策馬的背影,眼中擔憂一覽無餘,又看向澹台瑜,“小姐,這……”
“你隨阿瑾去,林子危險。”澹台瑜握緊韁繩,勒住馬,道,“我便在此地等著,哪也不去。”
逐雲得了準許隨即揚鞭馳向澹台瑾去的方向。
留在原地的澹台瑜一邊摸著馬鬃一邊對棗紅小馬說話,“馬兒馬兒,你說阿瑾多長時間回來?他這一路追過去莫不是要追到那兔子窩?會被兔子精捉了去?”
棗紅馬悶哼一聲,自是不會回答。
與此同時,遠處飄來隱約聲響,傳到了澹台瑜耳朵裏。她側耳細聽,不太確定地問了問,“誰在那邊?”
依舊無人應答。她扯了扯韁繩,馬頭朝向聲音來源處,走了幾步,便聽得更清楚些。
“有人嗎?救命……”
是求救聲。澹台瑜心想,蹬了蹬馬腹,向前走去查看情況,隻留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原地。
“誰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