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謝儒都覺得,自己和妻子這樣慢慢過著,也許那天就找回孩子了,到時候其實也還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可命運向來不順人所願。
在母親過世後的第一年忌日,謝儒將妻子單獨留在了家裏,請了陪護來幫忙,今天,他要去看看自己的母親。
謝儒將一切都準備好,切好了水果,準備好了小零食,放好了阮玉喜歡看的電視,然後彎下腰吻了吻他親愛的妻子,承諾今日絕對不和狐朋狗友混到太晚,一定早點回來陪她。
阮玉笑了笑,抬起頭親昵的貼了貼他,細繩溫柔地說,那早點哦。
謝儒才放心出門。
在墓園裏,他依靠著母親的墓碑,說了許多話,有感慨,有打算,有思念,謝儒斷斷續續的說著,就好像幼兒園裏剛放學的小孩,恨不得把今天世界裏的一切都告訴媽媽,媽媽溫和的笑著,牽著他走完回家的路。
說到最後,謝儒看向前方的落日,落日的光照在他身上,照在了墓碑上母親和藹的臉上,他們一起望著這美好的人間絕色,突然謝儒好像釋懷了什麼,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笑著說:“沒事了媽媽,我會照顧好自己和阮玉的,爭取提早接小鈺回來,別擔心我,我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缺什麼在夢裏和我說,沒事了也來夢裏見見我,其實我挺想你的,不要怕打擾我啊。”
謝儒強忍著淚意哽咽的說完這段話,收拾了東西便不敢回頭般的離開,走下山的時候,他一直昂著頭,看落日,忍眼淚。
不管多大,孩子都是父母的小朋友啊,不管多大,不管是小男子漢還是大男子漢,都是受生活欺負後,會找父母哭的小哭寶啊。
但離開了父母就不一樣了,小哭寶也不能再哭了。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在他年幼父親去世時,雖然母親的表情總是冷靜從容的,但深夜裏他醒來氣液,卻又看見母親獨自依靠著父親的棺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謝儒現在明白了。
到山下的時候,謝儒整理了一下情緒,打開已經放置了一天的手機,無數條消息電話朝謝儒襲來,將他炸懵住。
他翻了翻,先撥打了已經呼叫了自己幾十次的陪護的電話。
他擔心妻子出事。
一分鍾後,謝儒的手機從手上滑落,人狠狠的哉在地上,合上眼之前,他看見周圍的人和保安迅速向來奔來問他有沒有事,他想回答一句沒事,可,依舊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第二天他在醫院裏醒來時,身邊站著十分歉意的護工,他淡淡的看了護工一眼,沒有說話。
護工哭泣著跪下,將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求他不要乖她,她孩子還在上學,她賠不起這個錢。
謝儒垂著眼沉默著,許久之後,他強撐起虛弱的身子,盡力的讓自己的聲音大一些:”你走吧,我不怪你。“
護工感激的哭的更大聲了,連忙朝謝儒磕了幾個響頭,連忙保證以後一定時不時帶孩子去祭奠阮玉,為阮玉祈福燒香,以感謝他。
謝儒緩緩閉上眼,沒什麼感情的說道:”你去吧,記得帶山茶花去,她喜歡白色山茶花。“
說完謝儒便假裝睡過去了,護工也不再哭哭啼啼擾他清淨,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門關好的那一刹那,謝儒睜開了眼,其實他完全睡不著,他一閉上眼,就是阮玉為了去公園找兒子,而被車撞飛的場景。
他隻覺得心痛如絞。
本來阮玉是沒事的,隻是她昨日她突然想下去散步,護工知道他們有散步的習慣,便推著她下去了,不過因為小區麵積比較大,護工又不太認識路,便一不小心將她帶到了人比較多的地方。
可能是人多言雜,不小心聽到了什麼,阮玉不顧護工的阻攔,拚了命的往那邊那個公園跑,說是要找兒子。
護工攔不住這樣的阮玉,被阮玉推倒在地以後,邊飛奔著在馬路中間遇見了飛馳的汽車。
釀成悲劇。
此後,謝儒消沉了三個多月,每天靠著酒精和安眠藥度過一天又一天。
不少人惋惜、看戲、嘲諷,曾經院裏最令人驕傲的孩子,曾經b市政壇最有前途的年輕官員,曾經大家口中的驕子希望,卻被現實打擊的失去了希望。
直到有一天,謝儒家裏來了一位故人,是他遠在國外的駐外外交官大舅哥阮硯。
大舅哥進門便拉著這個滿身酒氣的孩子發泄一般的毆打,直到謝儒完全和個癱死的爛泥一般任人擺弄才停手。
大舅哥氣喘籲籲的站起身,拿出濕巾擦了擦手,看著他冷冷的甩下一句:”你這樣頹廢下去,頹廢到死,以後小鈺回來該怎麼辦,阿玉拚命守護的孩子,你要讓他受苦嗎?還不滾起來找他!“
謝儒這才突然一下有了回到地球的感覺,他的情緒才突然一下,有了實質的著落。
他十分沒有形象的抱著阮硯的小腿哭泣,而阮硯隻淡淡的看了眼他,開了一瓶酒靠著櫃子開始默默的喝著。
又過了一個月,謝儒才慢慢好起來,這時大舅哥已經火急火燎的趕回去了,走的時候阮硯還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歎了口氣說道:”照顧好自己。”
謝儒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屬於天不怕地不怕類型的,可在以往他快四十歲的年華裏,他最怕的可謂是,和藹母親的冷臉。導師的致命冷笑話,還有老婆和大舅哥突如其來的溫柔。
果然,下一秒阮硯說了句:“要是小鈺回來之前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以後就告訴小鈺,他沒有爸爸。”
謝儒:不敢不敢。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2015年,謝儒死在了尋找兒子的路上。
彼時,他已經是胃癌晚期了。
在2012年,謝儒決定一心一意找兒子開始,他便把兩套房子中的一套房子賣了。
他遊走與各個城市和國家尋找兒子,在這期間,他也見了不少家庭。
那些苦難而堅韌的影子,深深的刻在了謝儒心裏,
他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向社會發聲,期望大家能重視這些可憐的被拐兒童,而謝儒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慢慢的,因為一旦有消息他就盡力奔去的習慣,還有他老是舍己為人幫助他人的習慣,讓謝儒慢慢開始有些窮困潦倒起來。
而這時,他恰好被診斷出胃癌晚期,可能是因為以前年輕時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再加上慢慢窮困後,為了攢路費所有的錢都舍不得給自己花,所以導致謝儒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大家都勸他,讓他把另外一套房子也賣了,至少先讓自己活下來,才能看見孩子啊。
但謝儒總是堅定的笑著搖搖頭,他說:“這是孩子的家,不能讓他回來沒有家住。”
社會公益組織聽聞了謝儒的故事後,為他募捐了許多的經費,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但也被謝儒拒絕了。
謝儒說希望他們能去幫助那些苦難的人,他這邊還撐得住,不是什麼大問題。
到最後,謝儒連給自己買藥的十幾塊錢都舍不得,但為了找兒子,一千多的車費,說出就出,大家實在是心疼他,但是也沒辦法。
直到他因為身體實在撐不住了被送往醫院,在一天之內,社會大大小小的募捐如泉水噴湧而來,彙成小溪,彙成大河,彙成大江,醫院以最快的速度為謝儒製定了手術方案,所有人都盼望著,謝儒能好起來。
但可惜的是,他依舊沒能挺過15年的夏天。
一位偉大的父親去世了,但他的希望,會繼續留在這個大地上,以最真誠的愛祝福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