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蕭晚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仿佛有什麼東西正不停地撕咬著她的血肉,仿佛她的心正不停地滴著鮮血。明明是炎炎夏日,她竟全身發冷,止不住地輕顫著身子,想要怒罵出口的聲音完全變成了痛苦的嗚咽之聲。
“來人,將蕭晚遊街示眾!午時一刻送上刑場!”得瑟地在蕭晚麵前道出全部真相後,楚慕青一聲令下,兩名官差上前將痛不欲生的蕭晚雙手反綁住。
粗重的麻繩深深地勒入了蕭晚柔嫩的肌膚裏,被扭曲的雙臂火辣辣的刺痛著,蕭晚仰起頭,惡狠狠地罵道:“季舒墨,你以為楚慕青喜歡你嗎?你一個被本小姐穿過的破鞋,你以為她會在意你嗎?她不過是在利用你!你會後悔的,總有一日,你會為了你今日所為,深深地後悔!”
“楚慕青,你這個陰險小人,老娘當初瞎了眼真心把你當朋友,總有一天,你們都會遭到報應的!”蕭晚還沒罵完,已經被人塞了髒臭的棉條,強行拖走。
她最後一道凶狠的目光讓季舒墨一陣心虛,他有些擔心得拉了拉楚慕青的手臂,以此尋求安全感。
蕭晚拖著沉重的鐵鏈,被十名官差押解著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在被抄斬前,她這位朝廷欽犯,由於怒罵為她求情的三皇女,被女皇惡令要赤、裸著雙腳遊街暴曬,以儆效尤。
路過一個個街角,麵對百姓們種種鄙夷憎恨的目光,心碎淋漓的蕭晚已經麻木了。走了整整一個時辰,蕭晚的腳腕處,被鐵鏈磨出斑斑血跡,嫩白的腳掌心早已被滾燙的土地燒得烏黑一片。
她死死地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泣出聲,努力保留著自己最後的高傲。
這樣的磨難,蕭晚卻一聲不吭,讓押解她的官差們大感吃驚,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畢竟世人皆知,蕭家的大小姐是位嬌生慣養、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應該早已痛得尖叫起來才對。
殊不知,蕭晚腳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心中窒息的感覺。
午時一刻,遊完街的蕭晚頂著渾身的臭雞蛋和爛菜葉被官差們壓上了刑場。刑場上,蕭家的眾人跪倒在地,瑟瑟發抖,一見蕭晚被折磨得雙腳是血,渾身髒亂,各個麵如死灰,哭泣不止。
蕭晚掃了一眼,果真不見她的庶妹蕭輕如和柳氏。蕭輕如和蕭晚一向不對盤,應該說是心高氣傲的蕭晚看不上這個庶妹。蕭晚同樣意識到,為何當初她並沒有和蕭府其他人關在一起,而是單獨和其他犯人一起關押。
除了讓她飽受欺淩和折磨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定蕭家的罪名。為了讓女皇深信蕭家叛敵,大皇女謀朝篡位,必須要有個蕭家的人作證,蕭輕如便是最好的人選,因為她是蕭玉容的女兒。連自己的女兒都親口作證,女皇想不信都難。
若她和蕭輕如關押在一起,她必定會察覺出不妙。楚慕青就是怕她已經察覺,所以分開關押,以確保萬一。
沒想到她這麼蠢,死到臨頭都沒有察覺,還傻傻得以為楚慕青和季舒墨會來救自己,會幫她洗刷蕭府的冤屈……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見蕭晚一上刑場,立刻哈哈大笑,笑得滿臉通紅,直不起身子。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她腦子壞了。一時間,刑場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隻餘蕭晚一個人絕望悲戚地大笑著。
就在蕭晚大笑不止,眼淚簌簌流淌時,一道虛弱又有些耳熟的聲音驚慌地在人群外響起:“妻主,妻主……”
蕭家一門即將滿門抄斬,竟還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蕭晚喊妻主?!這不是找死嗎?
眾人狐疑地對望了一眼,紛紛讓開了道路,隻見遠處有名少年跌跌撞撞地朝著邢台奔去。
少年一襲髒兮兮的衣袍,一頭淩亂的短發隨風散在臉上,盡數遮掩了他清麗的容貌,隻餘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和兩團濃濃的黑眼圈,看上去特別的消瘦和憔悴。
最讓人驚愕的是少年竟是短發?
要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尤其是男子,對自己的頭發更加護理得小心翼翼。
剪了短發的男子幾乎嫁不出去,他竟然剪了一頭短發?!
衣著落魄的少年並沒有管眾人詭異的目光,目光眼巴巴地凝視著邢台上正愕然望著自己的蕭晚。
整整三年,這是第一次,蕭晚正眼望著自己!她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迷霧一片,隻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隻有他,沒有季舒墨!
少年的心跳驀然加速,身上所有的痛楚全部煙消雲散。他忽略四周的一切嘈雜,歡喜地朝著蕭晚奔去。
他的眼裏隻有她,他的心裏也隻有她——他的妻主蕭晚!
“何人在此放肆!”官差上前,攔住了跌跌撞撞撲上邢台的少年,冷眉喝道,“即將行刑,還不快退下!”
隻是輕輕的一個推搡,少年痛苦地蹙起眉頭,摔倒在了地上。
“你們,漏把我抓了……”一聽到即將行刑,他又驚慌地抬起頭,急急解釋,“草、草民是蕭晚的夫郎謝氏……理應與蕭家同罪……”
眾人愕然。竟還有漏網之魚自己送上門來求死的!
“蕭家犯了通敵賣國之罪,全家抄斬,你確定自己是蕭晚的夫郎?”官差耐著心說道,目光忍不住瞥了一眼眼巴巴求死的少年和陰沉著臉、緊咬唇瓣的蕭晚。
“是!”
“不是!”
兩道聲音在同一時刻響起,明明是兩個完全相反的答案,卻都回答得十分堅定。
少年睜著小鹿般的水眸不敢置信地看著蕭晚,有些生氣地大聲說:“蕭晚,我是你的正夫!你不能不承認我!”
蕭晚有些頭疼地望著眼前十分固執的少年,她不明白謝初辰的腦子究竟哪裏搭錯了,竟然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是她的正夫?他難道不知道,一旦承認,自己也會死嗎?
見蕭晚一直沉默不語,以一種陌生的目光凝視著自己,少年以為蕭晚又記不得自己的名字,或者又是以往那種嫌棄輕蔑的眼神,眼淚不禁在眼眶中打著圈。他咬著唇,輕聲道:“妻主,讓我陪你,可好?”